0792、外界沸騰

「和知君啊……」中村孝太郎眼神有些復雜,「我走後,津門的情報工作,你就要更多多費心了。」

「嗨。」和知鷹二恭敬低頭,但心中卻滿是不屑。

從他上任以來,中村孝太郎就一直忙著給自己跑官,從來都沒關心過他的情報工作。所以他這句「更加多多費心」從何說起?

你走了我會更省心才對吧!

中村孝太郎仿佛看出了和知鷹二的心思,目光若有深意︰「和知君,有時候放手就是最大的支持。」

「是,將軍說的是。」和知鷹二恭敬道。

中村孝太郎搖搖頭,知道和知鷹二根本沒有听進去自己的話。他話鋒一轉︰「听說本部已經確定好了接替我位置的人選,是原先的參謀本部總務部長。」

和知鷹二微微沉默,道︰「將軍,我也听說了,您的接任者叫梅津美治郎,听說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呢。」

中村孝太郎豈會听不出這句話里的軟釘子,但他不但不怒,反而不禁啞然失笑。

夏蟲不可語冰,和知鷹二這種人太自以為是了,他以為有能力的領導,就一定是好領導嗎?

有能力不等于有襟懷,不等于有容人之量,更不等于有識人之明。

其實中村孝太郎已經不想再跟和知鷹二說什麼了,但他知道,和知鷹二一直都在關注著耿良辰,這家伙似乎想要拉攏耿良辰,收耿良辰這匹惡狼為己用。

這怎麼可能?

不過起碼和知鷹二對耿良辰的監視從沒放松過。那麼,耿良辰的行蹤,和知鷹二應該十分了解了。

中村孝太郎的臉色嚴肅了幾分,道︰「和知君,耿良辰現在在什麼地方?」

和知鷹二怔了怔,他沒想到中村孝太郎臨別前會問這個問題,突然關心起了耿良辰。

但他還是如實答道︰「耿良辰在他的家中養傷,最近幾日,一直都沒有出過門。」

「你確定嗎?」中村孝太郎質疑道,「你的人親眼看到耿良辰在家嗎?也許他只是假裝在家,但其實只是為了給自己洗月兌嫌疑。」

「嫌疑?將軍的意思是……」和知鷹二疑惑道。

「你不覺得,在熱河犯下滔天罪行的二踢腳,和耿良辰的行事風格十分相像嗎?」中村孝太郎盯著和知鷹二,「也許他們是同一個人!」

「這不可能!」和知鷹二搖頭斷然否認,「將軍,這種懷疑是毫無根據也是毫無道理的。」

「為什麼?」中村孝太郎皺眉。

「第一,耿良辰現在就在他的耿公館里。」和知鷹二道,「他每天中午和下午都要在院子里散步,我的人通過望遠鏡甚至可以看到他的臉,除非他是雙胞胎,否則同樣一副面孔,不可能同時出現在兩個地方。」

「第二,眾所周知,耿良辰受了很嚴重的槍傷。他本該一直靜養的,但他卻跑去參加武術比賽,並且拿到了冠軍。但這麼做的代價,就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非常虛弱,必須老老實實待在家里靜養,否則他就有生命危險。」

「而且,他還吃了一種激發潛能的藥品,這種藥可以讓他帶傷上台比武,但代價卻是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他都必須躺在床上。」

「第三,熱河的那個二踢腳刺殺團,很明顯是王雅橋的杰作。王雅橋本人就在避暑城,在南嶺被擊斃的那個恐懼分子,也被證實是王雅橋的手下賀坡光,所以,我們有什麼理由懷疑一個遠在津門和這場戰事完全無關的人呢?」

饒是中村孝太郎有再多好脾氣,也被和知鷹二不陰不陽的語氣和態度給激怒了。

他只是提出一種可能,但和知鷹二卻列出一二三來反駁他,對他沒有絲毫的尊重!

「哼!你太自以為是了,總以為自己很聰明……希望你和新來的梅津桑,能夠相處融洽吧!」中村孝太郎黑著臉冷冷說了句,然後便拂袖而去。

和知鷹二臉上謙卑的笑容沒有絲毫減弱,他對著中村孝太郎的背影微微一躬身,微笑說道︰「將軍,恕不遠送。」

等中村孝太郎上了飛機,和知鷹二臉上的譏諷和不屑就再也不加掩飾了。

龜田一郎有些擔憂地道︰「和知桑,你這麼得罪中村,真的沒問題嗎?」

「這種庸懦的人,是不會有什麼前途的,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他能奈我何?」和知鷹二不以為然地道,「別說他沒有高升,就算他高升了,也是去教育部,我得罪了他,他能威脅到我嗎?」

「這樣啊。」龜田一郎點頭,露出輕松的笑容,「不過和知桑,您來之前,不是說要好好相送他的嗎?為什麼最終要鬧到不歡而散?」

「本來我也想好聚好散的,但我實在受夠了這個虛偽平庸,又愚蠢虛榮的家伙!」和知鷹二眼中露出厭惡之色,「你以為他不知道耿良辰不可能是二踢腳嗎?但他依然要暗示我把這兩個人聯系到一起去,為什麼?因為現在誰能提供二踢腳的消息,在軍部就是大功一件!這個中村,想立功想瘋了!」

自以為是的和知鷹二帶著對中村孝太郎的偏見,對耿良辰就是二踢腳這個懷疑嗤之以鼻,從而放棄了進一步驗證此事的機會。

但其實他去驗證也沒什麼,他真的會看到一個昏迷不醒的耿良辰,只不過趙德柱不會讓他進門,只會讓他在門口或者窗外遠遠看到耿良辰躺在床上的畫面。

哲彭人當然希望第八師團司令部的「慘案」能夠不為外界所知,但即使他們自己都很清楚,這根本不可能。

在西義一授首那晚的第二天破曉時分,蘇乙和華克之他們便匯合一處,向葉柏壽、赤峰和避暑城三方面同時發報,通告了這一捷報。

「西義一授首,勿貽戰機。」電報只有九個字,卻讓這三方面根本不敢置信,甚至懷疑這是敵人設下的圈套。

「二踢腳殺了西義一?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湯玉麟根本不相信,他用不善的眼神瞪著王雅橋,「王九光,就算你想騙我留下來打哲彭人,也不用編出這麼離譜的借口來吧?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呢?西義一是什麼人?他是那麼容易被殺的嗎?你以為他跟李壽山一樣那麼好殺?開什麼玩笑呢?」

「這是真的啊大帥!」王雅橋急忙道,「二踢腳絕不會在這種事情上開玩笑!大帥,現在哲彭人群龍無首,正是反攻的大好時機啊!請您立刻出兵,要是晚了,哲彭人很可能就跑了!」

「跑了?跑了才好呢!」湯玉麟眉毛一挑,「但是他們會跑嗎?已經吃到嘴里的肥肉,他們還能吐出來?」

「他們是不得不吐!」王雅橋焦急道,「大帥,機不可失時不再來啊!」

「我看你是想害我!」湯玉麟勃然大怒,拍案而起,「王九光,我對你一再忍耐,但我的忍耐也是有限度的!你最好不要欺人太甚,否則大不了魚死網破!麻了個巴子的,真當我湯玉麟是泥捏的菩薩?」

王雅橋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大帥,就算你不信我,你可以派出一支偏師,佯攻一下哲彭人,這對您來說,沒有絲毫損失……」

「你說沒損失就沒損失?」湯玉麟冷笑,「兵馬一動,那就是錢!這錢誰給我?胡展堂不會給我,張少帥也不會給我,要不你給我?站著說話不腰疼!王九光,搞點偷偷模模的小動作,你在行。但論打仗,你就少在我面前裝大尾巴狼了!」

「我答應你守避暑城兩天,今天就是第二天!我已經仁至義盡了,今天一過,我是守是走,就跟你沒關系了!哼,送客!」

王雅橋被湯玉麟轟了出來。

他氣得在湯府門口大罵︰「湯玉麟,你這膽小如鼠的混賬,你是黨國的罪人!你應該為熱河謝罪!匹夫誤國,匹夫誤國啊……」

然而他的憤怒根本無用,別說湯玉麟不信他的話,就算信了他的話,這個已經被哲彭人嚇破膽的將軍,又哪兒真的敢跟哲彭人實實在在打一場硬仗?

再逼湯玉麟一次?

王雅橋心里很清楚,他要是真敢再來一次逼宮,湯玉麟這個混蛋真的會被逼急了眼,破罐子破摔,先把他的敢死隊全突突了,然後再收拾金銀細軟直接跑路,最後再反過來污蔑他王雅橋投靠了哲彭人,不講武德偷襲他這個老人家……

「良辰,你用命拼出來的大好戰局,我卻沒能說服湯玉麟把握住,我有負與你啊……」王雅橋仰天喟嘆,郁郁不能自已。

已經快到避暑城的十六旅團長川原勁是三個小時前接到關東軍總部直接下達的撤退命令的,同時也知道了發生在北票師團司令部的慘案。

他現在是孤軍深入,一旦有一支軍隊從凌源截斷他的退路,避暑城的湯玉麟所部再趁勢供出來,那他就將面臨被重重包圍,全軍覆滅的危機。

所以川原勁提心吊膽,布置了重重迷陣和疑兵,想要迷惑湯玉麟,讓他做出錯誤判斷。

同時,他急行軍撤退,甚至放棄了一些輜重來加快速度。

另外他還請求駐守凌源的友軍配合接應他撤退,兩支軍隊合流一處,齊心合力,「共克時艱」。

但最終川原勁發現,他所有的小心謹慎都做了無用功,他和凌源駐軍一起撤到了葉柏壽,和葉柏壽的另一個旅團兵合一處,也連追兵的影子都沒見到。

反倒是鎮守葉柏壽的守軍于兆麟,在接到二踢腳的捷報後,組織自己的部隊對哲彭人進行了幾波反擊,取得了一些戰果。

但可惜,很快川原勁和凌源駐軍就趕來了,三軍合流,沒辦法,于兆麟只好放棄大好戰局,率部龜縮在葉柏壽城內,眼睜睜看著哲彭人從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湯玉麟根本沒有絲毫追擊的意思。

湯玉麟的手下們得知哲彭人主動退走,甚至歡呼雀躍,慶幸不已,比過年了還高興。

消息匯報到湯玉麟那里,這位熱河之主愣了半響,第一反應不是讓不對追擊,亡羊補牢,而是怕!

「麻了個巴子的,真殺了……這二踢腳,到底是人是鬼……」湯玉麟渾身汗毛倒豎,從心底里往外冒著寒氣。

然後他立刻通電全國,聲稱在他英明神武的指揮下,哲彭人望風而逃,避暑城保衛住了。

不但如此,他還打得鬼子們丟盔棄甲,一路潰逃。

他「一番鏖戰」收復了凌源不說,還解了葉柏壽的圍城之危,把鬼子趕到了朝陽防線之後。

這份明碼電報一經公布,舉世皆驚,舉國歡騰!

一時間,湯玉麟原本惡劣的口碑立即扭轉,全國皆是對他歌功頌德的贊譽。

只可惜好景不長,很快,便有不列顛人和哲曼人的報社相繼爆出了第八師團司令部被二踢腳刺殺團血洗的報道。

報紙基本還原了所有發生的事實,除了不知道刺殺團是怎麼混進去的,也不知道有幾個殺手。

但報紙卻刊登了小樓里那如修羅地獄般一幕的照片!

照片上,滿地橫七豎八的尸體,牆壁上一行血字觸目驚心——「這就是侵略華國的下場!二踢腳留字!」

報紙詳細介紹了第八師團之前取得的戰績,並著重介紹了西義一這個人的「輝煌」履歷,然後用一種看似惋惜,實則幸災樂禍的口吻,說這樣一個戰功赫赫的人本該有多麼廣大的前途,卻敗在一串鞭炮的手里。

西方人不懂二踢腳這玩意兒和普通炮仗有什麼區別,所以他們給二踢腳的翻譯就是「鞭炮」。

除此之外,西方人還煞有介事地列出了哲彭人的「陣亡名單」,除了西義一,還有三十七名第八師團的高級軍官死于這場刺殺,不列顛人和哲曼人都對此「表示遺憾」,並認為刺殺的行為在戰爭中是不紳士的。

報紙一經刊登面世,立刻引起舉世嘩然!

如果不是這兩家報紙一向以嚴謹著稱,人們幾乎要懷疑他們在刊登一則神話故事!

盡管如此,這件事因為太過荒誕勁爆,還是讓很多人將信將疑,直到象征著國家咽喉的《國聞報》也出了號外。

號外標題——《捷報!我國民間義士二踢腳刺殺團血洗哲彭第八師團司令部,西義一等三十八名侵略匪首命喪熱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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