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最後一天

作者︰五筆不成正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水榭樓上,周寂盤膝而坐,湖畔傳來的馬蹄聲逐漸遠去,雖有屏風牆壁之隔,但在他的感知里仍能清晰看到葉紅魚獨自邁入都城驛館,西陵駐院的身影。

缺少了劍聖柳白的大河劍意,此時的葉紅魚習得瓊華仙法手握三驚雷咒,應對裁決司神官已立不敗之地。

對此,周寂並沒有太過擔心。

書院後山的思過崖上,桑桑等了一宿都沒等到昨天看到的雨雲,好不容易把昨晚收進崖洞里,直起身來還沒來及擦汗,就听到一聲沉悶的滾雷從長安方向傳來。

好似黑雲壓城城欲摧,驚天動地的雷鳴伴隨火光出現,這片濃密如墨的陰雲深處,裂開道道縫隙,縫隙當中火焰翻滾,若是寧缺能從崖洞出來,定然可以認出黑雲裂縫沸騰的梵天烈焰正是他曾在朱雀大街驚動的凶獸朱雀。

寧缺見桑桑許久沒有動靜,放下手中書卷好奇的往洞外看了一眼,瞧見她抱著一堆衣衫被褥生無可戀的站在洞外,呆呆的望著長安的方向。

「怎麼了?又要下雨了嗎?」寧缺看著桑桑哭喪著臉的模樣,雖然感覺不好,但還是笑出聲來,試探道,「那就再搬回來?」

「搬!」桑桑用力的點了點頭,雙臂微微上抬,將滑落一點的被褥又往上提了一提,就這麼仰著身子朝崖洞挪去,「雷聲這麼大,雨雲這麼重,這次一定會下。」

寧缺口頭表示贊同,看著桑桑仰著身子吃力的朝崖洞挪步,卻是連起身的動作都沒有,坐在原地重新翻看書卷,推演印證三師姐所授講義。

轟~!

第三聲驚雷響起,若是普通人以伏魔御雷劍驅使雷咒,一道驚雷耗盡法力,兩道驚雷燃盡精血,三道驚雷神魂俱滅。

隨著葉紅魚掌心的雷紋消散,整座驛館已經被撼天動地的驚雷炸成了一塊方圓十余丈的深坑。

陰雲深處雷火翻涌,一聲朱雀啼鳴響起,陰雲雷光盡散,只剩展翼數丈的火焰巨鳥威嚴肅穆的望了城外一眼,隨之熄滅。

周寂起身邁步,身影從雁鳴湖畔的閣樓消失,腳下落地時已在驛館廢墟之外,擋在天諭大神官跟前。

「你是何人?」天諭神官眉頭微皺,上前的腳步微微一頓,上下打量著這個突然冒出的年輕人,恍然道,「你就是周寂?」

周寂沒有回答,而是轉身看向煙塵滾滾的驛館廢墟,微笑道,「裁決司內部之事,當由他們內部解決,天諭神官何苦插手。」

天諭神官冷笑道,「數月未見,葉紅魚修為大漲,不僅突破知命境,更學得道門秘術,想必剛剛的三道驚雷亦是你的手筆吧?」

周寂似笑非笑道,「葉紅魚道痴之名何來?不就是因為她萬法皆通,不拘符師、念師、劍師武者之名的大修行者嗎?知守觀乃道門傳承,與桃山共處一地,乃是西陵不可知之地,她學雷法就不能是她哥教她的嗎?」

周寂的話天諭神官半點不信,葉蘇作為西陵天下行走,最擅雷法是不錯,但葉紅魚剛剛施展的雷術明顯和葉蘇走的不是同一路子,反倒和面前這個年輕人有幾分相似,對方所說這些不過是想從此事摘身事外,將葉紅魚以下犯上的行為縮小到競爭神座之位罷了。

面前不遠,一道淡金色的光幕蕩清飛塵,裁決神官不,應該是前任裁決神官面色蒼白的從深坑中艱難起身,發冠被雷法劈作焦炭,披散的頭發上也滿是焦糊燒灼的痕跡。

「葉紅魚!難不成你真要叛教?」

葉紅魚神情漠然的看著面前的神官,此時的他再沒有往日冷酷的神威,以及俯瞰世間一切的輕蔑。

就連如今的嘶聲訓斥,也只剩下色厲內荏的慌亂。

轉頭看向天諭神官,以及裁決司的一眾衛兵,裁決神官怒聲道,「葉紅魚以下犯上,現已背叛西陵,你們還不快點將其擒下交由掌教處置?!」

裁決神殿代昊天行罰世間,奉行異常現實而冷酷的規則,強大代表著一切,弱者理應被欺凌。

無論權勢還是品階,都只與實力的強大與否有關,如果你不再強大,那麼你便不再有資格擁有權勢地位,甚至不應該再活著,如果你重新變得強大,那麼你便可以重新擁有權勢地位。

這點在場的西陵眾人盡皆知曉,天諭神官看著猶如喪家之犬的裁決神官神色復雜的輕嘆一聲,微微抬起的手掌在場放了下來。

他不動,使團的其余衛兵亦不敢上前,唐國皇宮之內的唐皇和國師李青山站在高牆之上看著被碾作廢墟的驛館沒有感到絲毫心疼和不悅,甚至希望西陵的內訌鬧得再大一些。

最好兩大神官盡皆死于葉紅魚之手,然後葉紅魚叛逃西陵,引發西陵神殿與知守觀決裂,將這個滲透在整個昊天世界的最大勢力徹底削弱。

葉紅魚目光平靜的看著裁決神官道︰「我記得你說過,只要我有能力殺你,我便敢殺你,這是昊天賜予我們的規則。」

裁決神官看到無人肯幫自己,連忙求饒道,願意寬容葉紅魚所犯罪過,取消撤職罰抄卷宗的處罰,讓她可以擔任裁決司大司座,甚至連騎兵統帥都能兼任。

听到裁決大神官這句話後,葉紅魚微微一笑,裁決神殿向來不是一個寬容的地方。

葉紅魚也不是一個寬容的人。

周寂溫潤和善,不喜殺人,所以她在周寂面前從未表現過自己狠厲的一面。

就如之前一再重復過的那樣︰她的道痴之名並非莫山主和陸晨迦那般‘書痴’和‘花痴’的美譽,而是用這一身鮮血染紅的。

就在美麗面容展露笑顏的這一瞬間,一劍刺出,刺眼奪目的光線晃過天地,皇宮城牆之上的李青山面色微變,在這一道不足兩寸寬的狹長亮光晃過之際,伸手遮擋唐皇雙眼;而他派往驛館的弟子何明池則在亮光掠過眼眸時,痛呼一聲,雙目猶如針刺般緊緊閉上,眼淚直流。

劍尖透胸而過,無數的血水,從裁決大神官胸間的恐怖創口里噴濺而出,給葉紅魚這身鮮紅的長裙加重了幾分色彩。

相隔不遠的周寂靜靜的看著葉紅魚拔劍轉身,朝自己走來。

行至周寂身旁,葉紅魚目不斜視的看向西陵衛兵,始終沉默不語,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平靜到了極點,于是便冷酷到了極點。

這是周寂從不曾見過的葉紅魚,也是葉紅魚從不曾在周寂面前展露過的自己。

同為‘上位者’,莫山山作為墨池苑的山主,和那幫師姐師妹們的關系宛如家人般親近。

而葉紅魚曾為裁決殿大司座,現為裁決神官,她所表現出的威嚴氣場卻是使得在場所有西陵衛兵和裁決殿執事跪在地面,不敢抬頭去看。

甚至有些膽小的人恐懼的牙關微響,卻發現這聲音在一片安靜的院子里是如此的清晰,只能將腦袋埋的深一點,再深一點。

如同俗世里的改朝換代一樣,裁決神座的傳承,每每也將掀起一場血雨腥風。

天諭神官輕嘆一聲,跪俯的裁決殿執事當中有兩人被當場拉出,拖拽到前任裁決神官面前當場斬首。

除了他們兩人以外,前任裁決神官的手下還有十個執事,當葉紅魚成為新一任裁決神官的消息傳到西陵的時候,他們自然也會被面臨如此結果。

葉紅魚面無表情的看著迫不及待表忠心的兩個衛兵,平靜道,「剩下的裁決衛兵由你們統領,你們就是新的執事了。」

周寂饒有興致的看著葉紅魚在那發號施令接管裁決司,待一切暫時平息,天色已經逐漸暗淡下來,本以為葉紅魚要留在城內坐鎮使團,與天諭神官商議後續之事,于是便悄然離開驛館,獨自朝城外走去。

視線的余光掃過門口,葉紅魚看著周寂離去的背影欲言又止,收回目光打斷道,「桑桑雖是光明之女卻也是書院之人,現如今書院將其護在後山,書院不放人天諭神官可有把握從夫子和大先生、二先生以及其他諸位先生手中強行帶走桑桑?」

「這」天諭神官被葉紅魚堵的啞口無言。

葉紅魚沉聲道,「我與周先生當著夫子和十三先生寧缺以及光明之女本人面前立下的半年之約,這件事我已派人回稟掌教,不料羅克敵故意曲解污蔑,蒙蔽掌教視听,現已說明不知天諭神官有何看法?」

天諭神官並不清楚書院後方還有一個思過崖的存在,但從葉紅魚那里得知當初驚才絕艷

的柯浩然都要花三年才能走出崖洞,若有所思的皺了皺眉,嘆息道,「罷了,既如此我便派人回稟掌教,如裁決神官所說,再等五個月吧。」

葉紅魚長舒口氣,送走天諭神官之後匆匆朝門外跑去,夜色深沉,沒有月亮的世界稀疏的星辰無法照亮黑暗,昏暗淒清的街道上空無一人,只有夜風在巷中低語嗚咽,溜入袖口領口帶來側骨寒涼。

追出幾步,仍不見周寂身影,葉紅魚秀眉微顰望向雁鳴湖方向,並指為劍,喚出誅仙仿劍,躍身踏上劍身,猶如一道流光照亮黑夜,劃破夜空。

周寂走到湖畔,心中忽有所感,抬眸看著落向水榭的流光,露出淡淡的笑意

日出日落,時光流轉。

葉紅魚成為新任裁決神官的消息傳至西陵如泥牛入海,再無後續。

距離半年之期轉眼只剩一月,五個月的時間里葉紅魚一直在與周寂同住,兩人的關系也變得越發親近。

周寂仍舊如常,每天指點葉紅魚修行瓊華仙法,偶爾去舊書樓和那位女教習討論浩然氣,可惜的是,半年時間,周寂和余簾都已將浩然劍的各自感悟傳給寧缺,可他仍舊無法突破氣牆,從崖洞出來。

這一點,就連周寂也有些感到意外。

眼看距離半年時限越來越近,當他有次和余簾聊及此事時,余簾有些惋惜的搖頭道,「小十三早就知道你和老師是要用這次崖洞的處罰磨礪他,如若不知,他便沒有了退路,如今知道了,心境上便有了一絲塵埃。」

這樣說來,真要等半年期滿,讓葉紅魚和天諭神官把使團弄到書院門外,逼迫他不出崖洞就要帶走桑桑?

周寂搖頭輕嘆,望向思過崖的方向,若有所思。

約期將至,心中最是焦慮的莫過于寧缺自己,養心五個月,每天都能看到自己修為的進步,境界的圓滿,可偏偏這道連桑桑這個小丫頭都能自由出入的崖洞,卻是阻礙了整整五個月。

陳皮皮遲疑的看著不遠處的崖頂,接過周寂手中的酒壺,猶豫道,「這能行嗎?」

「怎麼不行?你還想不想和唐小棠一起玩了?」周寂輕咳一聲,露出威脅的目光。

陳皮皮一步三回頭,直到崖洞旁,方才長長的舒了口氣,故作鎮靜的朝寧缺和桑桑打了個招呼。

見陳皮皮上山,周寂折返草堂和李慢慢君陌以及後山其他幾位先生再次確認了計劃。

連續幾日的陰雨綿綿,寧缺壓力越來越大,再加上昨晚沉沉入睡,絲毫沒有察覺到只有整座思過崖在下雨,山崖內的晝夜交替也與外界有了些許偏差。

起初偏差不是很明顯,但隨著每日的疊加,在寧缺和桑桑的認知中,時間已經多過一天,而在他們認知里的最後一天,葉紅魚領著一隊車馬,停在了書院門前。

當陳皮皮把這件事告訴寧缺以後,抹滅了寧缺最後的僥幸。

後山草堂,夫子望著後山的方向搖頭輕嘆,感慨道,「不瘋魔不成活,這已是小十三最後的希望,難得你為他如此上心了。」

周寂朝著給自己遞來醬料的李慢慢微微頷首,看著火鍋里翻滾的羊肉,笑道,「喜歡往往是一種很強大的動力,他不想桑桑陪他在崖上吃苦,桑桑不願離開他回都城享福,即便沒有這一遭,他也不會讓桑桑永遠困在思過崖上,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感謝‘紫衣神聖’的100幣打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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