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收尾

作者︰五筆不成正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為了今晚花月宴,趙盼兒私下籌備了很久,待到一元閣大門緩緩拉開,眾人簇擁著林仙師和林三司進入閣內。

然而屋里空空蕩蕩,燈火未明,僅有一束月光透過天窗投射到舞台當中,閣樓悄然無聲,絲毫不見有人出來接待。

眾人不由面面相覷,濁石先生眯起眼楮試圖看向四周,失聲道︰「怎不見迎客之人?」

這時,大門突然關閉,閣內一下陷入黑暗之中。

「這是何意?」

「莫不是走錯地方?」

其中幾人想走,結果踫壁,一時間焦躁慌亂的情緒在黑暗中蔓延。

受到四周氛圍的感染,林三司只覺心里發毛,看到大門緊閉的第一反應就是躺槍躺到鴻門宴,急忙道︰「來人!把門打開!」

人群正中的林仙師雖然看似從容不迫、不動如山,實則額間已然冒出一層薄薄虛汗,面對這種突發狀況,他難免也有些心中忐忑,不動聲色的看了眼故意落在後方的周寂,見他淡然微笑朝自己微微頷首,當即恍然,拂塵一甩,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諸位稍安勿躁,永安樓賣了這麼大的關子,想必另有安排。」

話音剛落,身後幾道燈火突然照亮舞台,婉轉悠揚的樂曲悄然響起,眾人驚愕回頭,這才發現集束在舞台正中的光束下,不知何時,一隊身著唐朝宮裝,手持各類樂器的麗人出現在大家面前。

光束外圍,還有幾個著裝不同的女子在舞台兩側靜候登場。

這些可都是趙盼兒從教坊特意請來的樂妓,經過她這些天的指點教,一種有別于汴京常見舞姿的前唐《夜宴》展露在眾人面前。

一時間,林三司和其他幾位客人愣愣站在原地,周寂自顧自坐到角落最邊的席位,目光掃向舞台後方的屏風,隨意的撿著桌上的糕點嘗了幾口。

林仙師見‘真仙師’入座,自己這個‘假仙師’也便跟著坐了下來。

一串鈴聲清脆,舞曲轉眼結束。

麗人們回到舞台當中背朝眾人,等候下一曲開始。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意猶未盡的盯著舞台上的唐宮仕女,相互謙讓入座。

隨著又是一串鈴聲響起,仕女朝周圍旋轉四散,無數新鮮花瓣化作花雨洋洋灑灑的從二樓飄舞而下。

一襲白紗披襯、內著鮮艷襦裙的宋引章便是那花蕊初綻,嬌艷欲滴的坐在光束正中,頭頂大紅牡丹,面化精致妝容,懷里半抱琵琶,輕輕地撩動琴弦。

錚~

前奏優雅流暢,指尖撥到尾弦時,憑空多出幾分凌厲。

待看到十二席間,坐在自己側前方的猥瑣老頭兒,宋引章原本清冽如水的眼眸驟然變冷,強壓下心底激蕩的憤懣與疑惑,沒有當場中斷表演,質問對方為何會來。

尤其見到林三司一臉猥瑣的舉起當初差點踫到她的那只手,色眯眯的放到鼻尖猛嗅,宋引章更是感到像是吃了蒼蠅一般惡心,撥弄到一半的《簪花仕女》曲風有了一絲細微變化,在原曲唐宮仕女的優雅賢淑之中,添了一絲不屈不撓的高傲決然。

發生什麼事了?為何突然變了曲風?

趙盼兒好歹也和宋引章認識這麼多年,秀眉微蹙,提起裙角湊到屏風後面朝外看了一眼,發現從名單抹去的林三司竟然出現席間,眼楮先是一亮,隨後糾結起來。

既得花月宴請函,在場多是懂得音律之人,不明所以的人面面相覷,色迷心竅的林三司仍舊眯著眼楮盯住宋引章不放,只會附庸風雅的他全然沒有注意其中細節。

為避免再出差池,趙盼兒吩咐旁人搖動響鈴,招呼身旁的另外幾個侍女與她一同登台,模仿舞台後方垂落的簪花仕女圖,分花拂柳而來。

就在眾人驚嘆趙盼兒舞姿曼妙,以人為畫,似于絹布上面的簪花仕女圖融為一體的時候,周寂卻是把目光落在視線追隨宋引章退場的林三司身上。

周寂不是一個極度的惡人,但也不是純粹的好人,他沒有旁人看他紅顏知己一眼,他就殺人全家的暴戾,卻也見不得林三司這般猥褻下流的行徑。

不過這里是花月宴,如果讓他暴斃當場,怕是當晚酒樓就得查封周寂雖然不太喜歡趙盼兒這個角兒,但對小靈兒沒什麼惡意,就憑她頂著小靈兒的臉,也不至于牽連無辜到這種程度。

嗯只憑這一點。

梨園房中看書的司藤心中似有所感,抬眸看向窗外月色如水的夜空,一縷藤絲浮空悄然生長,緩緩流入胸前。

周寂低頭看了眼前襟,一縷藤絲從他心口延伸而出,繞于指間。

周寂屈指輕彈,藤絲悄無聲息的攝入林三司顱內,傳音入密告訴林仙師,過幾日林三司將會看到這些年被他坑害的樂妓索命,倘若官家過問此事,就說林三司德行有虧,罪孽深重,唯有斷其孽根,棄官入道,清修十年才得解月兌。

林仙師瞥了眼旁邊色眯眯盯著趙盼兒的林三司,听得眼皮直跳,那晚夜宴沈如琢與林府婢女有染,被林三司打斷雙手貶黜官職之事他早有耳聞,其中細節經過大致打听,也已了解。

如今見到林三司賊心不死,色欲燻天的猥瑣模樣,林仙師眼底不由閃過一絲憐憫與敬畏之色

這一晚的花月宴盛況很快傳遍全城,永安樓的生意也是越來越好。

昂貴的酒菜代表著高額的抽成。

一旦賣出的酒水和收入掛鉤,很多事情就會開始變味。

千山閣和萬水閣的歌舞伎為了抽成使盡渾身解數,最初只有萬水閣的瓦子有些舞伎稍稍打點擦邊,後來這股風氣逐漸擴散到了千山閣。

即便不至于真像青樓那般直白露骨,卻也不會板著臉面無表情的介紹酒水,客人嘴上花花幾句就翻臉走人。

再加上趙盼兒默許客人在酒樓設賭,更是吸引大量客人前來。

像是前方舞台表演節目,後面賭徒聚眾賭博,趙盼兒每次巡查經過,也都見怪不怪了。

最開始同福茶樓的生意也有受到影響,不過隨著時間推移,果露較多的西域露腰舞看得多了,新鮮勁兒也就過去了,雙方的客源經過篩選,相對穩定下來。

由于宋引章勸說張好好正式加入戲班,一個譜曲一個唱戲,濁石先生、袁屯田以及其他習慣喝茶听戲的客人也不再願往太過嘈雜的永安樓去了。

轉眼又是朝會的日子,林三司照往日那般站在朝臣前列,耳畔突然听到一聲聲淒厲怨毒的嘶吼,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頂到天靈蓋,整個人僵在原地,就連心跳都停頓半截。

「林相公、林相公」

宰相蕭欽言的呼喊將林三司逐漸遠離的意識拉了回來,感受著快要跳出胸腔的急促心跳,林三司臉色蒼白的長呼了口氣,低聲安慰自己剛剛都是幻听,待一轉頭,卻見身旁根本不是蕭相,而是十幾個被他玩弄過後,下令沉塘的教坊藝伎!

「林相公!」

「愛卿!」

蕭欽言本想詢問林三司有關財政之事,但見他臉色蒼白,面露驚恐的滑倒在地,連忙上前扶起,結果剛邁出一步,就聞到一股惡臭撲面而來,低頭看去,林三司褲腿已濕,衣服下面更是殷出令人作嘔的黃白之物。(注)

整個大殿亂成一團,官家以袖掩鼻,吩咐內侍將林三司帶去清洗,請來太醫為其看病。

等到宋引章再听到林三司的消息,已經是半個月後了。

朝廷上下,京城內外,全都在傳林三司女干殺樂妓,被冤魂纏上,最終切了孽根,辭官隱退之事。

而在這段時間,趙盼兒終于發現了被葛招娣收在一疊票據當中的三千貫銀票,叫來招娣確認她是何時收拾的這些票據,這才意識到自己誤會了顧千帆。

弄清誤會,趙盼兒心頭一緊,急不可耐的去找顧千帆復合,等到皇城司卻發現顧千帆根本不願見她,起初還以為顧千帆是在生氣,後來查到官府歷年邸報,看到當初正是蕭欽言彈劾她爹,才害得她家破人亡,頓時明白顧千帆為何不敢再見自己。

入夜,趙盼兒請陳廉給顧千帆遞了封信,終于在半遮面的店里等到了他。

顧千帆沒想到趙盼兒已經查清了當年冤案的真相,更沒想到對方明知兩家有著血海深仇,還是一直勸說他放下仇恨,娶她過門。

那可是家破人亡的恩怨!

顧千帆實在邁不過心中的那道坎。

趙盼兒她爹是個為了百姓的忠臣,而他爹確實謀害忠良的奸臣。

她爹為了百姓,為了大義,為了國家而死,而她為了顧千帆拋棄大義,拋棄了忠孝,拋棄了滅門的仇恨,拋棄了父親舊部的期望,拋棄了自己的堅持

腦海再次浮現當初翻看過的同福茶樓的戲本,倘若他與趙盼兒做個調換。

他決計不會原諒一個滅了他全家的人。

這是一條無法跨越的血海深仇。

哪怕再喜歡,也不行!

看著面前的趙盼兒,顧千帆心里滿是愧疚與羞恥,身為奸臣之子站在受害者面前,他根本不知道也無法做出補償

「為什麼?就因為你爹是蕭欽言,是害得我父母雙亡,早早淪入賤籍的元凶是嗎?」趙盼兒眼眶濕潤道,「那是你邁不過去而已。」

雖然想不通趙盼兒如何這麼輕易就能邁過,但滅門之仇怎麼可能說放就放。

忽悠人家嫁給仇人之子,顧千帆實在不願做出這種缺德事來,只能苦口婆心的勸說她就算現在放下,但等十年幾十年之後,說不定就會後悔,他不能因為自己的一時私欲,不能因為一時意氣用事,而害了她的一生。

令他沒想到的是,趙盼兒根本就不是意氣用事,是真的想嫁給他,當上五品進士的夫人。

如果說滅門之仇不知如何補償的話,那就幫她完成階層躍升,恢復之前官家女眷的尊貴身份吧

這是她不忘初心,從最開始投資歐陽旭就升起的念頭。

這麼久以來,歷經世事,未曾改變

另一邊,得知趙盼兒和顧千帆復合的消息,周寂差點驚掉下巴。

遠不說,單就他知道的《東宮》,哪怕小楓再喜歡李狗子,也無法放下滅門之仇跟李狗子在一起。

另外還有瓊瑤大媽,即便她捧小三貶原配,各種戀愛腦的作品三觀驚世駭俗,但在國仇家恨上面還是有一絲底線。

至少《還珠格格》,小燕子得知真相,當著五阿哥的面刺了皇上,陷于國仇家恨當中無法自拔。

還有其他作品,林林總總,但凡周寂所能想到的滅門之仇,似乎都無法像趙盼兒這般輕易抹掉。

那晚兩人究竟說了什麼,發生什麼,只有他們兩人知曉。

宋引章還以為盼兒姐是被顧千帆蒙騙,哪怕不想再欠周寂人情,哪怕姐妹情誼已經疏遠很多,但還是求到周寂這邊,想請他幫忙找到顧千帆質問緣由。

周寂對那天之事也很好奇,于是便帶著宋引章當街堵住顧千帆的馬車,把他攔了下來。

顧千帆清楚宋引章和趙盼兒早在教坊就認識,兩人是很好的姐妹,所以一見面就猜到了她來找自己的目的,目光瞥了眼旁邊的周寂,見他沒有避讓,神色復雜的皺起眉頭,主動承認是他求著趙盼兒復合,費盡唇舌趙盼兒才答應了他。

周寂一眼瞧出顧千帆是在維護趙盼兒的形象,直言戳破道,「若是如此,為何是盼兒姑娘主動找的你?顧副使不要再隱瞞了,還請實話實說。」

顧千帆各類話術在周寂這邊全無用處,最後只得交代那一晚的事情經過。

周寂在旁全程地鐵老人臉,什麼二十年前不認識,什麼你是你,你爹是你爹自己父母的一輩子都沒了,還有這麼多年的賤婢生活,真的就說忘就忘?

周寂更加自己已經足夠戀愛腦的了,沒想到趙盼兒根本就沒有腦

不對以‘大孝女’往日的心智與城府來看,勸說條理清晰,狡辯目的明確。

會不會有可能她是考慮過沉沒成本,所以才一再堅持的呢?

(黃白之物既是指黃金白銀,也是指排泄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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