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黑暗的帷幕,眼前陡然一亮,視線由狹小變成寬闊。
隨著辛吉德走出旋梯,尤里安微微驚訝————
工廠之下竟然別有一番天地!
眼前盡是身著白衣的煉金學徒來來去去,地下被分割成數個區塊,每個區塊都有人或是在相互討論,或是在靜靜的實驗。
沿著通道,辛吉德帶著尤里安兩人一路朝著前方走去,沿途的人見到兩人自覺的停下腳步,沖著辛吉德低頭行禮,
也有人在行禮問好之後打量了一眼尤里安,不過在見到他身著的紅黑色鎧甲後,便面露恍然的離開。
一路走進一間屋子,在一個帶著保險箱的桌子前,辛吉德停住腳步轉身望著尤里安,面露微笑開口出聲道︰
「帝國的軍官先生,這里就是存放帝國眼下最需要的‘貨物’的地方,不過在您拿到他之前,我想我需要驗證一下您的身份。」
迎著辛吉德「欣賞」的眼神與微笑,尤里安微微皺了皺眉頭,道︰「早在之前我不是早已經證明了我的身份。」
「那不一樣。」辛吉德轉過身子,靠在桌角,開口道︰「那是證明你是帝國軍人的身份,而現在,需要驗證的,是您是否有接觸到最偉大的戰爭藥劑的資格。」
尤里安靜靜的望著辛吉德,沉默的眼中帶著一絲火氣,不過在對視了幾秒鐘之後,尤里安還是從懷中取出了那份秘密傳遞而來,加蓋帝國軍部獨有印章的文書,放到了辛吉德的眼前。
趁著辛吉德驗證文書的時候,尤里安眼楮環視屋內,
這里的每一個地方看起來都平凡無奇,可是不知為何,尤里安的心中從走進了辛吉德的屋內之後,一股縈繞在心頭的淡淡危機感就一直揮之不去。
而就在剛剛對視的時候,那股危機感被瞬間提到了頂峰。
尤里安似乎能在辛吉德那「欣賞」的眼光下,看到一絲躍躍欲試的鼓勵,
似乎他在等待,等待尤里安心生不滿而有所動作的時候。
也正是那一絲淡淡的危機感,讓尤里安壓住了心中的不滿。
這里的一切都充滿了詭異感覺,尤里安沒必要在這里多添一份麻煩。
若是一不小心栽了,那帝國內可沒人會為一個「小卒」,而將辛吉德這個統治了祖安大片城區的煉金男爵鬧掰。
諾克薩斯雖然是實力至上的國家,可是更注重利益,只要辛吉德沒有失去他的價值,那麼一個「死人,」死則死矣。
「好的,軍官先生,那麼接下來,就請你陪同我一起,見證這個最偉大的戰爭藥劑吧。」
遞還了文書,辛吉德轉身,在保險箱上操作了一會兒,轉過身,眼神變得異常的明亮,那份明亮之中,還有一絲掩飾不住的狂熱與自豪。
「滴滴滴」
幾聲聲音響過,保險箱緩緩打開,尤里安不由自主的眯起了眼楮,可是下一秒,瞳孔卻微微放大————
一個盒子!?
這就是辛吉德說的戰爭藥劑?
開什麼玩笑!
四方的盒子,平凡無奇,這樣的盒子尤里安也許出門隨手就能拿回來十個八個的,若是這就是他自夸的最偉大的藥劑,也許尤里安就要回報帝國軍部,重新考慮合作的事宜了。
「呵呵呵呵」看著尤里安眼中的驚詫,辛吉德沙啞的笑聲響起,卻沒有立即解釋,而是看著尤里安幾步上前,試圖用手觸踫。
而就在觸踫的前一秒,辛吉德才慢悠悠的開口出聲道︰「不能用手觸踫哦!」
手指僵在了半空中,距離盒子只有數寸的距離上,尤里安轉頭看向辛吉德,眼中帶著質詢。
「這是我第一個滿意的杰作,」辛吉德從桌子的一側拿起一雙膠制手套,而後才小心翼翼的打開了盒蓋。
尤里安眯著眼楮,看著盒蓋打開,辛吉德從一個盒子里拿起一個雙耳陶罐,目露驕傲的小心托起道︰
「這份藥劑只能用陶罐才能盛放,一旦破碎開來,里面的藥劑分量足夠將一只千人隊瞬間殺死。」
尤里安瞳孔微微一縮,
一千人,這可不是個小數字,可是就憑這個麼?
雙耳陶罐上,纏著一些刻印的符篆,符篆上的花紋讓尤里安知曉,它被用了一些魔法的手段封印,
只是這樣一來,這個陶罐在尤里安的面前就顯得沒有威脅感。
「不信?」辛吉德看出了尤里安的心思,呵呵一笑,將陶罐重新放回了盒中,抱起了盒子,「也對,既然是合作,就要讓合作的對方感到滿意才對,那麼隨我來。」
轉身先一步離開屋內,尤里安跟了上去。
一直到一間高大的大門前,辛吉德才停住了腳步。
「吼————!」一聲巨大的咆哮聲從大門後傳來,尤里安瞬間警覺了起來,可是辛吉德卻只是平靜的推開了大門,露出了屋後的場景。
只是一眼,尤里安眼神一凌。
大門後,是另一片區域,外面是厚實的玻璃牆,而牆後是一個密閉的鐵籠。
目光透過鐵籠,尤里安看到了那發出吼叫聲的源頭————一只狼獸。
高度超過三米,體長接近十米,尖銳的爪牙,厚實的毛發,蹲據在鐵籠內,一雙猩紅的雙瞳死死的盯著走進屋內的兩人,身上散發著危險的氣息。
讓尤里安有汗毛倒豎的感覺。不自覺的望向了鐵籠的鋼筋。
數根足足有嬰兒手臂粗細的鋼筋扭在一起,
尤里安心中暗暗估算,這樣的厚度,即使是自己手持匕首用盡全力,恐怕也難以將其砍斷吧?
可是不知為何,尤里安心中卻對這眼前看似固若金湯的鐵籠不太信任。
「是這只狼獸的緣故麼」尤里安臉色凝重了起來。
一旁的辛吉德,從進入房間後,就一直在觀察著尤里安的反應,見他的臉色從驚愕到警惕再到凝重,不由得微微一笑,
「你想的沒有錯」辛吉德淡淡開口,見尤里安目光看過來,
轉頭望著籠內的狼獸,略微有些欣賞,又有些贊嘆的說道︰
「這是我的師父沃里克留下的杰作,動用了無數的煉金藥劑,才改造成功,不論是力量,速度,還是身體強度,都可以稱得上是完美。」
「若非是為了便于,長期注射一種虛弱藥劑的話」
幾步上前走到鐵籠前,抬手輕輕敲了敲鐵籠外的玻璃牆,辛吉德繼續道︰「對于常人而言固若金湯的鐵籠,不過是它隨手可以劃破的玩具罷了!」
尤里安默然。
眼前的巨獸,不論是體型,還是氣勢,即使隔著兩層牢籠,依舊給了他莫大的威懾,
在見到這只狼獸之前,他見過的體型最大的,應該當屬軍方培養的龍蜥。
這種生物在諾克薩斯被廣泛運用,未成年的龍蜥用來運送貨物,或者拉車,而一旦成年,那超過十米的龐大體軀,以及堅實的身軀,是攻城的最好利器。
可是在看到這只狼獸的這一刻,尤里安只覺得,龍蜥簡直弱爆了!
若是真的將兩種生物放到一起,也許龍蜥會被瞬間秒殺。
也正是因此,尤里安毫不猶豫的相信了辛吉德的說辭,
毫無疑問,這樣的巨獸一旦失去了控制,恐怕造成的破壞會是災難性的。
「這也是」
這也是帝國與煉金男爵合作的成果之一麼?
尤里安想要這樣問,可是沒說幾個字,他又不自覺的住了口。
辛吉德微微轉頭瞥了尤里安一眼,目光中帶著玩味的道︰「軍官先生,這似乎超過了您的權限哦?」
尤里安不語。
「呵呵」辛吉德啞著嗓子笑了幾聲,開口道︰「不過既然是為了展示杰作,也是為了證明我已經超越了我的師父,那麼就沒什麼不可以說的。」
「你說的沒錯,這便是人體基因改造的成果,包括帝國的塞恩將軍在內,都曾經使用過。」
尤里安再次沉默,許久後,他輕聲開口問道︰「為什麼」
「我的直覺告訴我,軍官先生也許要不了多久就有這個權限,所以你可以當我是在提前與你交好,以期在未來獲得更多的資源。畢竟」
「整個符文之地,也只有帝國才有這個實力支持我進行更多的實驗。」
望著尤里安平靜的面容,辛吉德眼神幽深,抬手敲了敲面具下的腦袋︰「我的直覺一直很準。」
尤里安再次沉默,辛吉德似乎毫不在意,隨意的探手,在玻璃牆面前的操作台上敲了幾下,扭頭道︰「為了證明戰爭藥劑的成果,我會在接下來,解除狼獸的虛弱狀態,並在同一時間投放戰爭藥劑。所以接下來可能會有些危險,不知道」
「不用。」尤里安淡淡的道,
他也是有傲氣的,身邊有辛吉德這個「普通人」的陪伴,他身為帝國軍人,突破了生死關的戰士,沒道理會害怕,即使是面對一頭足以引發災難的巨獸。
「呵呵。」對于尤里安的拒絕,辛吉德只是微微一笑,轉而操作了幾下,一個插槽出現在了,辛吉德將盒子打開,將雙耳陶罐放了進去,插槽緩緩閉合。
「那麼,就請這位勇敢的軍官先生,一起來欣賞最偉大的杰作吧!」
「嗡——」
插槽閉合的瞬間,好似開啟了一個機關一般。
在玻璃牆後,鐵牢籠的頂角,緩緩探入一根膠管,
狼獸赤紅的雙瞳瞬間鎖住了膠管,大口張開,發出了巨大的咆哮聲,蹲據的身體緩緩站起,下一秒,身形陡然消失,
尤里安只覺得眼前一道流光劃過,緊接著便听到鐵籠的頂端,發出了滲人的金屬摩擦聲。
「吱——」
狼獸的身體落下,一截膠管掉落,又瞬間被巨獸撕的粉碎。
狼獸扭過頭顱,赤紅的眼瞳盯著望向它的兩人,眼中帶著不加掩飾的血腥與凶惡。
雖然膠管被破壞,可是解除虛弱的藥劑,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投放了進去,
沒過幾秒鐘,狼獸就陡然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那股束縛著它的虛弱感,逐漸的從體內消退,這一發現讓狼獸發出了巨大的咆哮聲,聲音中還帶著一絲興奮的喜悅。
「吼——!!!」巨大的咆哮聲一聲接一聲的穿過了牆壁傳來,震得地面微微發顫,尤里安眼中浮現一抹凝重,因為就在短短的幾秒鐘,他便看到了,那嬰兒手臂粗的鋼筋,被狼獸的銳爪劃出了道道印記,
而隨著狼獸咆哮聲的不斷響起,力量回歸,那些鋼筋真的就如同辛吉德說的那般,脆弱而不堪一擊。
面對這樣的狀況,尤里安不自覺的望向了辛吉德,卻只收到了他帶著自信的眼神︰「呵呵呵不著急,再等等。」
「吼————!」吼叫聲一聲接一聲,尤里安能清楚的分辨出,那其中蘊含的不斷增強的力量,伴隨著身下被切割成無數段的鋼筋,狼獸也開始蠢蠢欲動起來,那望向尤里安兩人的獸瞳,也染上了一絲猙獰。
「吼!」又是一聲驚天的吼叫傳來,狼獸的力量恢復到了巔峰,這一瞬間,它的身形動了,
而也是在這一瞬間,天頂上,一個雙耳陶罐緩緩從天掉落
除了尤里安,沒人知道那一天,在那個地下的封閉密室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即使是後面的軍方,也只是得到了一份
只是當尤里安帶著裝有戰爭藥劑的馬車,以及一隊隨行的諾克薩斯士兵離開祖安後,他眼中的驚駭依舊遲遲不曾退去。
坐上了從港口出發,前往貝西利科的船只,透過舷窗,望著逐漸遠去的祖安城,尤里安久久無言。
那終年積聚于祖安上空的陰雲,就好像尤里安此時復雜的心情一般。
微微轉頭瞥了一眼放置在屋內地面上,被固定好的箱子,
作為一名士兵,他願意為了帝國,為了戰爭流血流汗,甚至因此喪生。
可若是但凡有一點機會,他真的不願意將這個藏著恐怖惡魔的盒子開啟,因為每一次的開啟,也許就意味著生靈涂炭。
望著陰雲,尤里安的眼前好似倒映出了辛吉德狂熱而猙獰的面容,
他不禁低聲自問︰
這樣的東西,真的應該被用到戰場上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