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一片混亂,來不及處理尸體。」
說話間,白玉的目光落在宋妤的脖頸上。
近距離她才看到,宋妤白皙的脖頸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像是被誰掐過似的。
白玉看了俞飛揚一眼。
俞飛揚同她對視上,神情突然變得緊張。
但白玉的目光,沒有半點指責或者是憤怒。
只是淡淡一瞥,就像是在確認凶手是誰。
漠不關心,甚至沒有吃醋懷疑的白玉,讓俞飛揚的心里悶得慌。
他的表情由緊張害怕,驟然變得失落難過。
此時的白玉,確實不關心這些。
她只擔心,那場能讓術士也束手無策的天象異變,究竟會不會出現。
宋妤听完白玉的話,像是失了魂似的,越過她,慢慢朝著門外走去。
她出了門,站立,仰頭看向天空。
她看了一會兒,突然笑了一聲︰「哈……」
屋內的幾人,都看著她。
宋妤頓了頓,又是一聲笑︰「哈哈……」
葉靜涵有些害怕的躲在白玉身後︰「她中邪了?」
門外的宋妤,真的像瘋了似的,笑得花枝亂顫。
白玉沉默的走出門外,看了看宋妤,也抬起頭,朝天看。
宋妤扭頭看她。
嘴里絕望的笑聲頓止,聲音驟冷︰「看看你們干的好事。」
小鎮上,其余幾間商鋪的人听到宋妤的笑聲,紛紛從屋里走出,來到街上。
他們也抬頭向天看。
當看到天空的瞬間,所有人的反應,都和宋妤一樣夸張。
理發店的男人,兩腳一軟,跪倒在地。
小女孩捂著臉,失聲痛哭。
裁縫鋪的老頭跟念咒似的,嘴里不知道在巴拉巴拉的說著什麼。
俞飛揚幾人也跟著走了出來。
只見天上的太陽,不再是太陽,而是一張笑著的人臉。
圓如盤狀的臉,純白色的膚色,用紅墨水勾出的五官輪廓,臉頰上,還掛著兩團紅紅的腮紅。
在眼楮和嘴唇處,挖了三個洞。
耀眼的金光,從三個洞里散發出來。
就像是一個雙眼冒著火光,嘴里正在噴火的笑臉面具。
這個東西,白玉在陰司的古書里見過。
極陰極強的怨氣,加上百世修為,再結合一定天時地利人和,才會誕生的「災禍」。
災禍,顧名思義,引來災難禍端。
非靈非鬼,乃是自然之力,無人能解,無人能破。
白玉瞬間明白了,為什麼那些術士會死在天象異變之下。
他們只是有了修為的凡人,斬妖除魔皆是借助了天地的力量。
而今天象異變,正是自然之力的反噬,他們無神可求,無人能助。
只能像普通人一樣,站于人間,等死。
他們被未知的恐懼包圍,忐忑的等待死亡。
但對于已經死過一次的白玉來說,並不新奇。
她心中有恨,無畏生死。
只是不甘心殺仇未報,惡人還在世間逍遙。
就在所有人都恐懼不安之際。
白玉淡然說道︰「災禍一般不會馬上降臨,我們還有時間,照例分頭行動,俞飛揚,你去把陳樂樂他們找回來,我去鎮尾找找出路。」
蔣鑫問︰「那我們呢?」
白玉道︰「就在鎮上等我們回來,哪兒都別去。」
「好。」蔣鑫點點頭。
何柔關切道︰「小心些。」
葉靜涵揉了揉肚子提議道︰「好餓,我們先去吃飯吧。」
俞飛揚看著他們仨︰「你們先去,我有事跟白玉說。」
三人朝著小鎮食堂去了。
白玉看向他︰「怎麼了?」
俞飛揚沒吭聲,抓住白玉的手腕,小心翼翼的將她的袖口挽了上去。
一條被鮮血染紅的發帶,纏在縴細的手臂上。
俞飛揚眉間微顫。
向來能說會道的他,這會兒卻異常沉默。
俞飛揚手心微燙,略帶薄繭的粗粒肌膚滑過手腕,癢癢的。
白玉心里有些別扭,下意識的掙月兌︰「沒事,血已經止住了。」
俞飛揚固執又強勢,緊緊抓住她的手腕不放。
他們兩就像是一對吵架鬧別扭的情侶,在街道上拉拉扯扯。
氣氛變得有些曖昧。
俞飛揚比白玉小了快二十歲。
在她心里,俞飛揚就像是個孩子,或者是弟弟。
她從沒把他當作一個,會與她相愛相守的男人看待。
過了界的關心,讓白玉有些別扭。
就當她決定,要與他表明態度時,俞飛揚突然松開手。
他板著臉,將她纏在手臂上的發帶輕輕取下,露出底下紅腫猙獰的傷口。
白皙的手臂上,刻著一排血腥猙獰的齒印。
俞飛揚愣怔地盯著傷口看了好幾秒。
他的表情,心疼又自責。
白玉微微皺眉,順勢將手抽出︰「別小題大做,這點傷死不了。」
這一次,俞飛揚沒與她爭論。
他低下頭,從包中模出一張符紙,再次牽住白玉的手腕。
然後他將符紙,輕輕貼在白玉的傷口處。
符紙似乎帶有鎮痛的作用。
原本似如火燒的傷口,在符紙貼上去的瞬間,像是有一股清流緩緩淌過。
白玉忍耐了一夜的痛楚,瞬間得到緩解。
俞飛揚拿起發帶,圍繞白玉的手臂,纏了幾圈。
他似乎沒系過發帶,動作看著有些笨拙。
不是系得松松垮垮,就是發帶滑落。
雖然手忙腳亂,但他的表情卻異常認真,不像是在系發帶,更像是在鑽研著一項特別重要的項目。
漆黑如墨的眼眸里,閃爍著星光,刀鋒般的面容,透露出成熟男人的魅力。
與往日嬉皮笑臉的他不同,此時的俞飛揚就像是變了個人。
或者說,這樣沉穩的他,才是真正的他。
之前那個陽光紈褲的少年,就像是刻意裝出來似的。
白玉微微失神。
過了一會兒,俞飛揚終于將發帶系好。
「好了。」他將白玉的衣袖放下,「我走了。」
「謝謝。」
白玉輕撫著手臂,感受到一層薄薄的衣料下,微微凸起的符紙。
她看著他︰「小心些。」
「你也是。」
簡單的對話後,兩人先後轉身離開。
他們背對著背,各自朝前走。
俞飛揚微低著頭,神情落寞。
白玉眼眸微垂,縴長的睫毛擋住了其間復雜。
很快,她抬起頭來平視前方,目光已然堅毅。
明明什麼都沒說,卻又像似說盡千言萬語。
她懂他的心意,他知她的拒絕。
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不願放棄。
白玉一路朝著井口走。
她剛經過米鋪外時,被小女孩叫住︰「喂,你,就你!」
白玉沒搭理她,繼續朝前走。
米鋪那小女孩問道︰「你是那帥哥的女朋友吧?」
白玉瞥了她一眼。
孩童的模樣,卻有著一雙污濁市儈的眼。
小女孩見白玉不吭聲,又道︰「我剛瞧宋妤跑回去了,你得小心點她,她可不是什麼好東西。」
听到這話,白玉終于停下腳︰「你討厭她?」
「討厭得要死,」小女孩嘟著嘴,「長了一副狐狸精的樣,最喜歡勾引男人,你最好叫你男朋友小心點,她可是能直接撲到男人身上的那種。」
白玉算了算小女孩的年齡,要是沒被困在這里,或許也是個成年人的模樣了。
難怪她這麼討厭宋妤。
白玉面無表情道︰「那不是我男朋友,而且我跟宋妤也不熟,這些事你不用告訴我。」
「那行,咱們說點別的。」
小女孩指了指天︰「看見了吧,天災快來了,沒人能躲得過天災,就算是有修為的術士也不行,宋妤她是最早來的那一批人,你知道她為什麼能活這麼久嗎?」
「為什麼?」
小女孩沖著白玉勾了勾手指︰「你過我這邊來,我告訴你。」
白玉轉身,朝她走去。
剛將腳踩到瀝青公路上,異象發生了。
瀝青公路瞬間變成岩漿,白玉的趕緊抬腿,卻還是晚了些。
她的鞋底被岩漿的高溫,燙得瞬間自燃。
白玉將腳狠狠的在地面踩踏,想將那火熄滅。
可不知怎麼,那火竟像是陰司的煉火一般,燒到了,很難撲滅。
女孩哈哈大笑︰「燒死你!」
白玉皺了皺眉,蹲身解開鞋帶,然後將那只鞋扔了出去。
鞋子落在地面,上頭的火越燒越旺。
直到完全將那只鞋子燒毀,化作一灘灰燼,鞋上古怪的火焰才終于熄滅。
同一時間,瀝青公路上的岩漿也瞬間消失,恢復原狀。
白玉發絲凌亂,氣喘吁吁。
一腳穿著鞋,一腳赤果的站在那里,看上去有些狼狽。
見白玉沒死,女孩不高興了。
她咬著牙道︰「你究竟什麼來頭?」
白玉盯著她︰「為什麼要害我?」
女孩沒有回答,惡狠狠的盯著白玉看了一會兒,轉身躲進屋內。
她也並未走遠,就站在門邊。
探出頭,像個老鼠似的,猥瑣的窺視著屋外。
白玉揚聲喊她︰「喂,就這樣算了?害了我之後,什麼都不說?」
女孩扶著門欄,撇了撇嘴︰「你走吧,算你命大!」
「你為什麼想害我,是這小鎮有什麼規矩是嗎?」
前幾天,這個小女孩一直都安安靜靜。
可自從天上「災禍」出現後,小女孩就突然冒出來害人。
無冤無仇的害人,總得有個緣由,總不會是喜歡殺人?
撇開那些無根無據的懷疑,就只剩下一個原因。
那就是這個小鎮上,還有白玉不知道的規則。
白玉仔細回想了一下,之前跟宋妤的對話——不能站在陽光直射的地方!
從太陽的角度來看,這會兒正是臨近中午的時候,太陽的照射越來越強。
而這個小鎮的道路兩旁,因為有商鋪臨街,商鋪上都搭著雨棚,所以他們貼著牆邊走,就能完美避開陽光直射。
可如果白玉要跨過這條街道,就必須整個人去到太陽光下。
所以那些像幻覺一樣的岩漿,應該天頂的太陽帶來的。
突然,一個念頭自白玉腦中閃過。
她抬起頭,直勾勾的盯著小女孩︰「你想換命,是嗎?」
換命,類似于枉死惡靈找替身,只要有人替死,那麼被替的那個人就安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