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白玉抓不住這個從陰司來的女靈。
能不能換種思路,從十八年前的那個游魂入手?
他既知道怎麼下咒,肯定就知道怎麼解咒。
自己就能用最快的辦法,找出那個「死了的人」。
想後,白玉與公昌遠一道,往八號倉庫去了。
十幾年過去,這個倉庫看著更加破敗。
牆壁斑駁,頂端的篷子銹跡斑斑,遠遠就能聞到一股極濃的陳舊味道。
八號倉庫的大門緊閉,掛在兩扇門上的鎖,都還是十幾年前的樣式。
鎖也銹化脆弱,輕輕一敲,就能裂開。
顯然,A大對這倉庫,是真的決定放手不管了。
白玉和公昌遠隱去身形,穿門而入,進了屋內。
這是白玉第一次到這來,屋子里的環境,給她的感覺非常不好。
陰沉,濃郁的死氣,在空中徘徊。
倉庫內部,還放著當年沒來得及搬走的課桌,椅子。
那些物件,全都帶著詛咒的氣息,令人作嘔。
白玉一進去,就明顯感覺到。
她的身上,有什麼東西,在與八號倉庫里的力量相呼應。
像是有什麼東西,在拽著她的皮肉,渾身都隱隱作痛。
白玉臉色很是難看。
公昌遠發現了,安慰道︰「這是詛咒的吸力,你身上的詛咒感應到了十幾年前的詛咒,兩股力量會像磁鐵一樣互相吸引,但影響不大,娘子不必擔心。」
白玉點了點頭。
公昌遠四下張望,目光落在倉庫最里面的牆上︰「娘子,當年那工人見到的黑影就在那邊,娘子可要過去看個仔細?」
白玉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月光透過頂棚的縫隙,傾灑在那面牆上。
但白玉所見到的,與那工人所見到的,完全相反。
牆上並無黑影。
白玉問道︰「你之前說,那女靈將倉庫里的游魂都抓走了?」
「是,是,小的不敢撒謊。」公昌遠連連作揖。
白玉笑了一聲。
听見她笑,公昌遠頭皮一緊,臉色瞬變。
他頭也不抬,轉身就跑。
可就在他轉身的剎那,白玉縴細的五指,已然化作鬼手。
從他背部直插而入,穿透了他的胸口。
「啊!!」公昌遠痛苦慘叫。
他胸前破了個大洞,傷口處還發出滋滋滋的灼燒聲。
白玉手臂上纏繞的死氣,等同于陰司煉火的威力。
陰司煉火,是陰司煉獄懲戒罪靈的刑法之一。
別說公昌遠這會兒只是個小小游魂,就是凶煞靈妖來了,見那煉火,都得避讓三分。
如今,白玉動了殺心,威力更甚。
公昌遠魂體受損嚴重。
傷口處的劇痛,讓他這個活了這麼久的男人,都受不住疼的飆出淚來。
面對公昌遠的聲聲哀嚎,求饒,白玉不為所動。
她冷冷道︰「我再問你一次,那女靈是不是將這倉庫的游魂抓走了?」
「是……是!」公昌遠咬緊牙關。
「撒謊!」白玉厲聲呵斥,「說!你是不是收了那女靈的好處,否則怎麼有膽子敢來害我?!」
公昌遠仍不松口︰「娘子明鑒……我修為已散,哪里有膽子敢害你……」
白玉在他身後,冷笑道︰「那些學生是死在這里的,他們死後就是這里的地縛靈,根本離不開這個地方,除非將他們打到魂飛魄散,否則,任誰來都帶不走。」
「況且,」白玉瞥他一眼,「我眼楮沒瞎,那日附身在燕燕體內的游魂,是個中年大姐,怎麼可能是十幾歲的大學生,你們不知去哪里抓的游魂,還想來糊弄我!」公昌遠眼里閃過一絲心虛。
他不再提游魂的事,趕忙向著白玉表明忠心︰「我說的每句話,都真心實意,您不可如此踐踏我的忠心啊!」
白玉眯了眯眼︰「行,那我就看看你的忠心,到底值多少!」
說完,白玉微抬手臂,直接將公昌遠架在空中。
轉過身,面朝倉庫深處。
公昌遠似乎猜到白玉要干什麼,瞪大了眼,慌了︰「娘子!娘子!我錯了,我說,您要我說什麼,我都說!」
白玉冷哼一聲,抽手回來,任他重重摔在地上。
公昌遠仰躺在地,疼得哭爹喊娘。
白玉看不慣他這副模樣,踹了他一腳︰「快說!」
公昌遠咬了咬牙,忍著痛,撐起身子。
他已經沒法站起來,只能跪坐在地,跟白玉說。
「那女靈……不,那位大人她說,本來沒想對您動手,可您卻三番五次的阻攔她,讓她不得不采用了‘未亡人’的詛咒,來達成復仇。」
「你說是我阻攔她?」白玉疑惑,「什麼時候?」
公昌遠皺眉搖頭︰「具體何時,那位大人沒說,她只是威脅小的,必須得幫她,否則她就讓我魂飛魄散。」
白玉氣笑了︰「你竟怕她不怕我,更願與我為敵?」
公昌遠憋屈又苦悶︰「我也不想啊,夾在你們中間,我可苦了,比我生前夾在我娘子和我老娘之間還要苦千百倍,她們只是發發牢騷,你倆可是能要我的命。」
听公昌遠這麼一說,白玉突然好奇那女靈的身份來。
公昌遠見得多,看得多,尋常游魂若是想裝成陰司的人來唬他,怕是很難。
也就是說,那女靈,沒準還真是陰司的人。
白玉問公昌遠︰「那女靈是何身份?」
他搖頭道︰「小的不知,只是能看出,她的地位要高于娘子您。」
白玉挑了挑眉︰「高于我?」
公昌遠認真的點了點頭︰「她來找我,離開的時候,我無意間瞥見她身上的令牌,似乎,是掌管陽壽的大人。」
掌管陽壽,那不就是崔判手下的人?
白玉瞥了一眼公昌遠。
見他長了一副文人模樣,可眸光卻躲躲閃閃。
雖有文學,卻毅力不足,沒什麼骨氣。
偽君子嘴里的話,大多半真半假。
白玉差點兒被他陷害,所以這會兒他說的,一個字都不能信。
想後,白玉在他面前蹲下,直勾勾盯著他。
「你既已經把她的計劃告訴我,想必她知道了,肯定也不會放過你,如今你只有投靠我,才有活下去的機會,我問你,你想活嗎?」
「想的……嘶……當然想……」
公昌遠一點頭,牽扯著胸前的傷口劇痛。
「想活,就老老實實的幫我解除詛咒,別再動其他歪腦筋,否則我就不客氣了。」
「多謝娘子,多謝娘子!」公昌遠連連點頭。
她站起身來,遞了一根靈煙給他,「把傷口補補,我先去那邊看看。」
公昌遠連忙接過煙,點燃,抽了兩口。
只見他破了個大洞的胸口,在靈煙進入肺腑之時,憑空生出一道白氣。
圍繞著傷口邊沿,開始填充。
一點點的,將那個大洞縫補起來。
雖是沒能完全將那破洞補好,至少痛感沒了,也讓公昌遠松了口氣。
他坐在地上,看著白玉朝著最里面的牆,緩緩走去。
他無奈的嘆息一聲︰「這都什麼事兒啊……」
突然,公昌遠感覺到什麼,話語一頓,扭頭,朝倉庫大門看去。
只見一道若影若現的透明黑影,站在大門旁,一動不動。
公昌遠心間寒戰。
那人……究竟什麼時候來的,到底看了多久,听了多久?
公昌遠想起剛才他說出口的話,心里頓時一慌。
他飛速從地上爬起,猛地朝著白玉跑去︰「渡……」
他出聲的瞬間,黑影突然向他看去,脖頸一動, 嚓扭響。
那雙眼眸冰冷刺骨,看著公昌遠,猶如在看一只螻蟻。
黑影手臂一抬,一股強大的力量,朝著他猛沖而去。
公昌遠毫無還手之力,被那股強大的力量朝前推動,直直的向著白玉撲去!
白玉感應到了,側身避開。
公昌遠沒能推倒白玉,自己被那股力量推著不斷向前!
他眼看著自己離那面牆越來越近。
公昌遠的臉上,出現一種絕望般的恐慌︰「不不不不不……不要啊!!」
他撕心裂肺的慘叫。
白玉見這變故,也愣了一下。
她原本以為,公昌遠是想趁機偷襲她。
可看他那反應,明顯不是。
只見公昌遠臨近那面牆時。
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玻璃碎裂的聲響。
公昌遠竟撞破了一層結界!
結界碎裂,倉庫內白光一閃,星光四溢。
夢幻絕倫的盛景之下,是最陰險毒辣的陰謀。
斑駁的牆面上,所有黑影瞬間現形。
有掐自己脖子的,有趴在地上,雙手朝前伸的。
還有的,是幾個人影糾纏在一起,你拉著我,我扯著你。
除了初始的那幾個被燒死的學生,旁邊還有後來被害死在這里的工人。
那幾個工人的黑影,明顯要比那些學生的黑影顏色更深。
全都趴在地上,保持著一副絕望求助的姿勢。
顯然,這是女靈專為白玉設下的陷阱,就等著公昌遠請她入甕。
可那女靈沒想到的是,公昌遠是個牆頭草。
白玉不過嚇了嚇他,他就立馬叛變。
所以女靈不得已,只有冒著被白玉認出的風險,出手了。
公昌遠這人還有用,得救他才行。
白玉身影一閃,朝前飛去。
在公昌遠即將撞到牆上時,扯住他的後衣領,穩住了他!
誰知下一秒,牆面上突然伸出無數只黑色的手來。
他們同時拉住公昌遠的前襟,拼了全力,就像是非把他拉進牆體不可!
公昌遠怕得連連大叫︰「娘子救命!您救了我,我公昌遠誓死為您效忠!」
帶有詛咒的怨氣,通過相連的手臂,從牆面,源源不斷的向著白玉的身體涌來。
雖然白玉體內的怨氣,更為強盛,擋住了詛咒。
但兩股氣息相撞,令白玉渾身的皮肉,都在劇痛!
白玉怒不可遏,呵斥道︰「閉嘴!」
白玉很想放把煉火,將他們全部燒個精光。
但那女靈就在身後,如果她這樣干了,就是給了女靈回去告狀的機會。
牆上的游魂雖死,但他們是因詛咒而死,沒準陰陽簿上,還有他們的名字。
白玉在明,她在暗。
在白玉不知她身份時,白玉做任何事,都很吃虧。
想後,白玉狠下心,對公昌遠道︰「你先睡會兒吧。」
「你別……」
听到白玉這話,公昌遠心里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你放心,等事情辦完,我再來救你。」
說完,白玉直接放手,整個人後退幾米,離開詛咒圈。
沒了白玉搭手,公昌遠整個身體,砰的一聲撞到牆上。
一點點的,被那群游魂七手八腳的拉進牆中。
他眼看著就與牆面融為一體,恐懼萬分。
他扭頭沖白玉大叫︰「你一定要來……」
話還沒說完,公昌遠的整個魂體,已被牆上的游魂拉扯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