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話在剛剛回溫的氣氛，馬上變得死水一樣的沉寂。
尹厚岩剛剛還在想著，她站起來到底想要干什麼，這個要求，確實讓自己出乎意料了。
皇上和寧王互相看了一眼，很顯然他們誰都沒有想到，尹素竟然有這麼一出。
相反的，木家人雖然震驚，卻很欣慰。
他們的女兒已經死了，生前既然被尹厚岩哄騙欺辱，死後沒有任何必要，留在尹家的族譜上。
「素，你這樣說，似乎有些不妥……」
沈玉湖終于忍不住了，這種場合，她不過是仗著自己是世子妃，有皇上和寧王的寵愛。
可是這個要求，也太離譜了。
一個死人，還想和離，這要是傳出去，尹厚岩以後還怎麼做人？
她怎麼都想不通，尹素竟然為什麼會想到這個。
莫君夜其實也沒有想到，不過這個要求，不得不說讓人覺得很過癮。
只要尹素可以成功的幫木青竹和尹厚岩和離，之後對付尹厚岩的時候，就更加名正言順了。
「夫人，我說的哪里不妥？我在談論我娘親的事，這個似乎跟你無關吧？」
此時的尹素，早已不是當年那個听到沈玉湖的咳嗽，都會直接跪下的落魄小姐了。
沈玉湖看著越發自信的尹素，心里著急，又沒有辦法像是之前一樣，破口大罵。
「當初姐姐也是跟老爺兩情相悅才會在一起，雖然她已經死了多年，可是她一直都保留著原配正室的身份，你突然要讓一個死去的人跟活著的人和離，你這樣有沒有考慮過，你爹的心意？」
沈玉湖說這些的時候，心里其實多少有些不甘心。
就因為當年尹厚岩想要地位，所以自己只能看著他娶了木青竹。
還好木青竹死的早，而且這些年，她這個夫人得到了尹厚岩全部的感情。
「有些話，我不想說的太清楚，不然會讓你們下不來台。至于什麼兩情相悅，這個說的到底是我父親和誰，夫人不是很清楚麼？既然我娘這些年保留了正室原配的身份，我倒是想要問問在場的這些命婦們，有幾個人知道我娘是木青竹，是當年木老侯爺的女兒？」
這個問題，讓在場的人有些為難。
知道的人，實在是太少了。
那些不知道的人，擔心自己發聲之後，會被尹厚岩記恨。
氣氛變得更加微妙，這次慶功宴，把尹厚岩推出來了。
木青林也想說話，不過被木昊澤攔住了。
「讓素繼續說，事情還不夠明朗。」
木青林只能忍住，然後看著尹厚岩的反應。
果然，尹厚岩的臉上，表情很是精彩。
跟死人和離，如果這件事情皇上真的準許了，他真是大雍朝獨一份，開天闢地一樣的存在。
風芷翎都開始佩服這位世子妃，果然是個奇女子。
她覺得如果是在他們大齊，尹素一定會讓很多人瘋狂追逐。
「有件事，我倒是想要提醒大家，丞相府，我還有一位同父異母的兄長……」
尹天德突然被提到，有些小緊張。
他最近已經收斂很多了，從來都沒有在尹素跟前出現過。
即便是今天宮宴，他也都是繞著尹素和寧王府的人走。
現在尹素單獨把她拎出來，又想干什麼？
有心之人，已經從剛剛尹素說的內容里面，提取了有效的部分。
當年沈玉湖還沒有扶正，最多是個妾室，竟然比正室夫人先生下孩子。
而且這麼多年，尹厚岩對這個兒子，也是寄予厚望。
很多人都懂，如果不是寵妾滅妻，也沒有這個膽量。
柳府的人，最有體會。
想不到丞相大人，這一手玩的這麼溜。
尹素沒有把話說的太明白，已經算是給他這個生身之父留面子了。
木家人自然氣憤，尹厚岩忍著自己的怒火。
他越發後悔，當初把尹素嫁到寧王府去，讓她對自己的怨氣，有了足夠的底氣發泄。
眼前的場合，他卻只能領受。
「皇上，當初我娘親死的時候，是一尸兩命……」
尹素這句話說出來，木家人徹底怒了。
木青林直接捏碎了手里的杯子，他最心愛的妹妹，在最無助的時候，家人都不在身邊，那樣孤注一擲的婚姻，她到底得到了什麼？
劉皇後听了之後，也有些同情。
雖說婦人生子，本來就有些危險，可是當年的木青竹，多麼耀眼的一個人，竟然這樣折在丞相府里。
沈玉湖又解釋了一句︰「世子妃，我倒是想問，在場這些生過孩子的婦人，哪個不是用命在博……」
「夫人，我覺得趁著在皇上和皇後跟前，我用詞還文明的時候，你還是應該知道進退，畢竟見好就收，對你比較合適。」
尹素這個忠告，顯得特別諷刺。
沈玉湖看著大家的表情，都能知道，他們都在看戲，根本不會有人幫著自己。
尹厚岩給了她一個眼神，讓她坐下，不要說話。
「我還有一個問題想要問問我的父親丞相大人，這些年，丞相府中，並沒有給娘設立靈牌，她走的干干淨淨，就像是從來沒有出現過，這樣也算是給她保留了原配正室的位置？」
這讓在場的很多命婦們都听不下去了，這樣的做法，確實過分。
「世子妃，今日你是想要當著皇上的面前，控訴我這個父親？」
尹厚岩似笑非笑，表情讓人捉模不透。
尹素卻不害怕︰「控訴？父親大人這一生行得正走得直，怎麼會怕這個，我只是心里有疑惑，不得不問。如果有一天，父親死了，會選擇跟我娘合葬麼？畢竟，她才是你的原配。」
這句話，幾乎卸掉了尹厚岩所有的力氣。
行得正走得直，也成了他最大的諷刺。
尹厚岩憋了半天，終于說出一句話︰「你娘已經死了多年了，讓逝者安息吧，這樣折騰對她沒有任何意義。死去多年的人，你讓她跟我和離，是想讓她成為孤魂野鬼麼？別忘了，她已經嫁人，也沒有辦法回到木家了……」
這時一直隱忍的定國公木昊澤終于站了起來，眼神無比嚴肅，眼里蓄滿了淚水，鏗鏘有力的說著︰「青竹不是外嫁女，只是我們木家走失的女兒，我們全家，都在盼著她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