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另一種薪火相傳

作者︰冰茶常在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殘陽如血,映照大地。

仿佛為長安城披上了一件極其艷麗的輕紗一般。

城內才子佳人大多提酒狂飲,借酒力抒發其內心重重溢美之詞。

城外,始終游離于死亡邊緣的災民們,則全無多愁善感之意。

相比艷陽高照、雲舒霞卷,他們更喜歡陰雨天。

哪怕只是濛濛細雨也好。

可惜。

天不遂人願。

自冬至前夕的那場大雪過後,數日來日日艷陽高照。

原本受雪水滋潤的大地,已然再度有了干枯的跡象。

長安里外。

一輛三架馬車在兩百精銳騎卒的護衛下,緩緩穿過了最後一處災民聚集地。

宣平門守城百戶谷登雲端坐于馬背上,任由戰馬緩緩前行。

而其本人則是挑目看向不遠處的官道。

隨著眾人越過了最後一處災民聚集地,前方的道路瞬間變得暢通無阻起來。

谷登雲自懷中掏出一份堪輿圖,緩緩對照著周邊景象。

此地位于長安里左右,再往前走十里,便能抵達長安城外的第二處驛站。

若是依照現在的前行速度,恐怕絕無可能在天黑之前抵達。

谷登雲收起堪輿圖,驅馬緩緩靠近馬車。

抱拳行禮道︰「祭酒大人。」

車簾被人緩緩自內拉開。

露出一張布滿了疲倦的臉龐,赫然正是卯時便出了長安城的姚思廉。

姚思廉疲倦道︰「谷百戶何事?」

谷登雲再度抱拳,開口說道︰「祭灑大人,咱們已經出了最後一處災民聚集地了,現在天色漸晚,可否趕一下路。」

若僅僅只是兩百騎卒,谷登雲大可不必如此麻煩。

直接一聲令下,頃刻間兩百騎卒便會策馬狂奔,用不了多久便能抵達那第二處驛站。

可奈何,此行眾人的職責便是保護姚思廉順利往返,又豈會不顧及姚思廉這個羸弱文人。

姚思廉探出頭,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後災民聚集地。

這一路走來,若非災民數量實在太多太多,又豈會數個時辰僅僅行里的路程。

好在,這一路所見,雖不甚完美,但較之前三任京兆尹在任時已然要好上太多太多了。

至少,餓死病死凍死之人從先前的每日三四千,變成了現在的每日一兩千。

至于易子而食這類極端情況,一路行來更是少之又少。

可想而知,若是能夠給予許奕足夠的時間,那長安城外的災民定然能夠迎來守得雲開見月明的那一天。

「呼~!」

姚思廉收回目光,重重地吐出一口濁氣。

隨即點頭道︰「此行事關數十萬關中災民,谷百戶無需顧及老夫,當全速前行。」

長安城距離太白山至少也有兩百里的距離。

若是這般慢慢吞吞地行走,這一來一往至少也需十余日的功夫。

到了那時,又會有多少災民無辜死去。

若是能夠將時間壓縮到極致,速去速回將那呂在中請出山來。

以此解了許奕後顧之憂,使其能夠心無旁騖地放開手腳。 @

到時,又會有多少災民得以保住一條性命。

相比賑災大業,區區舟車勞頓又算得了什麼。

谷登雲眼神中閃過一抹敬佩,鄭重抱拳道︰「是!遵祭酒大人令!」

話音落罷。

谷登雲猛夾馬月復,快速前行邊走邊大聲喊道︰「全速行軍!天黑之前抵達前方驛站!」

兩百騎卒聞言不由得神情一震,個個面露喜色。

天知道先前里,眾人行進的何等憋屈。

明明胯下是那軍中數一數二的好馬,偏偏行進速度還比不上一頭騾子……

再加上自旱災爆發以來,每日里極度壓抑的內心也需得到一定的釋放。

故而。

谷登雲話音方落罷。

二百騎卒便不由得揮舞起手中馬鞭。

剎那間。

一陣戰馬嘶鳴聲過後,便是陣陣急促馬蹄聲。

當眾人策馬狂奔後,昔日的官道上瞬間泛起滾滾黃煙。

谷登雲望著策馬狂奔大聲發泄的士卒,不由得開懷大笑起來.

自旱災爆發以來,他們何時這般暢快地策馬狂奔?

一時間,谷登雲心中技癢難耐,不知不覺間握著馬鞭的手已然泛起青筋。

可惜。

不待他揚鞭策馬,其臉上的開懷大笑便戛然而止。

一輛三架馬車,如同風馳電掣般自他身旁竄過!

那駕車的士卒更是仰天長嘯,恨不得速度再快一些!

「車里還有祭酒大人呢!」谷登雲臉色一黑大吼一聲。

怎奈何,此時的官道上到處都是隆隆馬蹄聲。

眼看馬車愈行愈遠,谷登雲的面色漆黑一片。

猛地揮舞手中馬鞭,重重地抽打在座下戰馬上。

「駕!」谷登雲大吼一聲。

吃痛之下的戰馬猶如離弦之箭般,飛快地朝前奔去!

他是說了全速前進不假。

姚思廉確實也說了無須顧及他不假。

但這並非就代表士卒可以毫無保留地策馬狂奔!

谷登雲來不及細想。

一路策馬狂追,好在,其座下戰馬為全軍最優之馬。

不一會兒的功夫,兩百余人徹底停在了路邊。

谷登雲快速翻身下馬跑向馬車。

尚未抵達之際。

姚思廉便已然搖搖晃晃地自車廂內走出。

不待谷登雲開口致歉,姚思廉哇地一下猛地吐了出來。@*~~

谷登雲面色一紅,待姚思廉吐過之後。

急忙帶著駕車士卒走上前來,深深地抱拳躬身行禮致歉。

姚思廉緩和了好大一會兒,這才微微擺手道︰「谷百戶無需如此,是老夫要求全速前進來的。」

「終究是老夫高估了自己,此事怨不得你們。」

見姚思廉並未真的生氣,谷登雲心中不由得微微放松。

再度致歉幾句,馬車再度緩緩前行。

只不過,這一次的速度不快不慢,保持在一個剛剛好的界限。

既能在天黑之前抵達驛站,又不至于讓姚思廉過于顛簸

隨著時間的推移。

姚思廉等人最終還是在天黑之前抵達了第二處驛站。

驛站外。

聞得馬蹄聲傳來的驛長早早地帶著驛丞與一眾驛卒恭候在外。

待見到來人身周足足有兩百騎卒拱衛,霎時間自驛長往下,無不正襟衣衫。

姚思廉方一走出車廂。

眾人便在驛長的帶領下拱手行禮,恭身問好。

其無論是驛長、驛丞,還是那最普通的驛卒,言行舉止間皆未有絲毫失禮之處。

無他。

畢竟此地是長安城的官道。

旱災徹底失控之前,此地每日里不知要接見多少外地赴京之官吏,番邦朝賀之使節。

姚思廉定了定神看向此地驛長。

過百年歲,頭發略有些花白,但整個人卻異常的精神抖擻。

身著一件藏青色長袍,雖不華麗,但卻異常的整潔。

一言一行間更是充滿了不卑不亢,盡顯大國風範。

就在姚思廉打量眾人與驛站之際。

此地驛長再度行禮道︰「敢問這位大人可有文書與牌符。」

隨著朝代的更迭,驛站這一底層機構亦是愈發地完。

善。

無論是借宿驛站,亦或者向驛站要人、要馬、要物資皆需要出示文書與牌符。

待其驗證留存後方可使用驛站。

為保護驛站,大周朝甚至特意修訂了郵驛令。

姚思廉回過神來,不慌不忙地自懷中掏出文書與牌符。

驛長雙手接過文書與牌符,隨即將牌符轉交給身旁的驛丞,由其負責驗證與留存。

而其本人則細細地查看起文書。

不一會兒的功夫。

驛長雙手恭敬地將文書與牌符轉交給姚思廉。

面色一正,躬身行禮道︰「祭酒大人,方才職責所在,若有失禮之處,卑職于此向您致歉。」

姚思廉伸手接過文書與牌符,輕笑道︰「驛長何出此言,查驗文書與牌符本就是驛站職責所在。」

聞得此言,驛長不由得放松下來。

隨即將眾人恭敬地請進驛站。

原本昏暗地驛站,隨著眾人的到來,逐漸地明亮起來。

姚思廉略顯詫異地看向身旁驛長。

要知道,眾人抵達之前天色便已然昏暗了下來。

可燭光卻是在眾人抵達之後才逐漸的亮了起來。

驛長面色暗紅了起來,低聲如實告知到︰「祭酒大人有所不知,隨著關中大旱的爆發,驛站已經足足三個月未曾領過一粒俸米。」

「就連這蠟燭,也已然所剩無幾,平日里若是無人到來,我等此時便已入睡。」

黃昏時分入睡?圖的什麼?

自然是為了圖節省下一些蠟燭,用以關鍵時刻。

姚思廉重重嘆息一聲,隨即緩緩前行,邊走邊低聲說道︰「此番吾等出長安城時便已備足了沿途所需干糧,驛長稍後命人送些清水即可。」

驛長聞言不由得深深低下頭去,天色本就昏暗,如此一來更是無人可看清其面色。

姚思廉只聞的一道微弱的答應聲。

手持一盞蠟燭,緩緩走進了驛長為其準備的房間。@*~~

姚思廉呆坐于床榻之上,雙目失神地望著床榻旁微弱的燭光。

片刻後。

姚思廉深深地嘆息一聲,隨即熄滅了蠟燭。

長安城周邊災情已然得到了初步的緩解,但天知道什麼時候關中地區才能恢復以往的通商。

此時能省一些,便為他人省一些吧。

不一會兒的功夫。

房門被人自外叩響。

「門沒鎖。」姚思廉的聲音自幽暗的房間內傳出。

伴隨著「咯吱」一聲輕響。

房間內再度緩緩亮起微弱的燭光。

該省則省,但其前提是勿因節省傷人之心。

果不其然。

伴隨著燭光的亮起,推門而入的驛長臉上漸漸地浮現出一抹笑容。

「祭酒大人,這是您要的清水。」驛長將手中銅壺緩緩放置于木桌之上。

「嗯。」姚思廉微微點頭,隨即起身走向木桌。

直到這時,那驛長仍未有轉身離去的意思。

姚思廉不由得詢問道︰「驛長還有他事?」

驛長重重嘆息一聲。

隨即滿臉不好意思道︰「有些事想請祭酒大人幫忙解惑一二,不知方便與否?」

姚思廉緩緩入座平靜道︰「可是有關賑災?」

除此之外,他想不到驛長還能請教什麼,總不能在此請教學問吧。

驛長重重地點了點頭,回答道︰「回祭酒大人,正是關于賑災。」

姚思廉沉默幾息,隨即指了指對面的長凳,平靜道︰「坐。」

此言一出,驛長瞬間喜出望外,連忙拱手行禮道︰「謝祭酒大人。」

姚思廉不置可否地微微點頭。

待其入座後方才開口說道︰「想問什麼便。

問吧。」

驛長聞言重重點頭,隨即快速開口說道︰「此番大旱,百年未曾有過,敢問祭灑大人,這旱災能否徹底止住。」

姚思廉聞言絲毫未曾感到奇怪,要說當今關中百姓最關心是什麼,那麼當屬旱災無疑了。

不知為何,驛長話音落罷僅僅幾息時間。

姚思廉腦海中便浮現出一頭頂白玉冠,衣著墨玉色蟒袍的年輕身影。

定了定神,姚思廉鄭重道︰「可止住!」

「當真?!」驛長驚叫一聲,大喜所望。

隨即連連說道︰「祭酒大人說能止住便一定能止住!」

無論什麼時代,人們對于真正桃李滿天下的先生總是存著一份敬重之心。

而這份敬重之心,亦可以理解為一份信任。

毫無理由的信任。

驛長定了定神,隨即連忙追問道︰「敢問祭灑大人,這旱災何時可止?」

姚思廉抬頭看了一眼滿懷期待的驛長,緩緩開口說道︰「快了快了,再給京兆尹一些時間,用不了多久他便會還給關中百姓一片晴朗的天空。」

「京兆尹大人?」驛長低頭嘀咕兩聲,隨即抬頭看向姚思廉。

平靜詢問道︰「祭酒大人所說京兆尹可是六皇子殿下?」

歸根結底,許奕就任京兆尹的時日還是太短了。

調令以及許奕的種種命令雖然已經通過驛站傳往了各地府衙。

但其影響力,目前為止也僅僅只是在長安城周邊罷了。

路要一步步走,飯要一口口吃,一口是吃不成大胖子的。

對于許奕而言,當務之急還是先妥善處理長安城周邊災民。

待道路打通後,方才能顧及其他城池的災民。

這期間,固然會死去很多人。

但這已然是最好的選擇。

若是無法保障道路的暢通,若是無法從根源上肅清一批碩鼠、蛀蟲。

即使長安城有再多的糧食,也完全無法填滿關中大災這個天大的窟窿!

道路不通,運糧隊伍將會變得寸步難行,這每一日里的損耗都將會是一個天文數字!

路上若是再遇到實在走投無路的百姓,勢必又會損失極大一筆糧食。

即使最後仍有半數糧食運往了其他城池賑災,可只要碩鼠與蛀蟲還在,十萬石糧食能石用于賑災便已然是天大的喜事了。

故而,許奕只能先行下令,著各地府衙盡最大的能力自行賑災。

而其本人,則頂著天大的壓力,一步一個腳印將所有的後患全部抹除在前。

姚思廉定了定神,隨即重重點頭道︰「正是六皇子許奕。」

待得到姚思廉確認後。

驛長腦子里不由得浮現出這幾日听到的傳言。

原本質疑的心,隨著姚思廉的確認而逐漸變得堅定起來。

至少,桃源滿天下,且本身還是正四品國子監祭酒的姚思廉,還不至于騙他一個小小的驛長。

驛長並未逗留多久,得到想要的答案後,便連忙齊聲告辭。@‧無錯首發~~

不一會兒的功夫,驛站內便傳來陣陣低聲的歡呼。

姚思廉望著微弱的燭光,嘴角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

人最怕的就是看不到希望,顯然那驛長此番並非是為了自己前來。

亦是為了那驛站內眾多的驛卒驛丁而來。

許奕給了姚思廉希望,現如今姚思廉又給了那驛長希望。

而那驛長則又將希望傳給了那一個個驛卒驛丁。

這,又何嘗不是另一種薪火相傳?

姚思廉眼眶微微紅潤,無聲地笑了笑。

手中那冰涼且堅硬的干糧,此時吃在口中,仿佛格外地香甜起來。

片刻後。

姚思廉熄滅了那異常珍貴的。

蠟燭,面帶笑容地合衣入睡。@*~~

想來,今夜定能做個好夢。

------題外話------

晚上還有一更……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後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投推薦票 上一章章節目錄下一章 加入書簽
本站推薦︰ 夜的命名術 武神主宰 末日我有超級求生系統 怪獵聊天群 我的人生可以無限模擬 網游︰我騎士號血超厚 我有一身被動技 這個外掛過于中二 妙醫聖手 萬相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