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靜祥和的村落,依林傍水,炊煙鳥鳥。
村中一座房屋內,正閉目端坐的嫵媚倩影睜開雙眼,兩柄拇指大小的北地彎刀化作繞指柔。
女子容顏妖艷美貌,嘴角是文靜疏離的笑容,身材縴細動人,童孔更是妖異的紫色,正是之前以替命蠱從淮知安劍下逃得一命的荼蘼!
看著干干淨淨的北地彎刀,荼蘼眼中閃過一縷疑惑︰「奇怪,那妖物失手了?否則這次為何沒有帶回來血肉精華?」
荼蘼陷入沉思,即便有替命蠱,那年輕道士的一劍也不是那麼好接的。
她不但丟了一條命,更是從龍門境巔峰跌境跌到如今龍門境的邊緣,差點就要跌回神台境!
而更糟糕的是那年輕道士的劍氣一直殘留在體內,無法驅逐,也就導致她的傷勢難以愈合。
為了療傷,她選擇躲藏在這妖物的幻夢結界之中,打算靜養蟄伏一些時日。
不過讓荼蘼沒想到的是,那妖物近來打算破境,急需人族靈氣,竟然膽大包天的去了洛城找人下手!
本來荼蘼擔心妖物會引來燭龍衛的搜查,打算離開。
可卻沒想到被一件事絆住了腳步,無奈只能在此停留。
計劃趕不上變化,荼蘼只能早做準備。
那妖物需要的是人族的造化靈氣破境,而她需要人族的血肉精華來以邪道法門療傷。
所以荼蘼便盯緊了那妖物,對方動手殺人後,她就取走尸體的血肉精華以療傷。
人不是她殺的,那燭龍司自然也不會將主要精力放在她身上。
「之前幾次都還順利,只是這次為何失手了?」荼蘼有些疑惑。
不過燭龍司畢竟不是傻子,有那蔣松與仲子秋坐鎮于此,這妖物失手很正常。
「荼姐姐!你看我抓到了什麼?」
一道小小身影冒冒失失的跑了進來,來到荼蘼面前。
小女孩約莫七八歲的樣子,扎著丸子頭,雖然穿的只是簡單的粗布衫,可容貌精致可愛,眼中靈氣十足,聲音清脆動人。
女孩將手中剛剛抓到,如今還在瘋狂擺動的鯽魚舉起,展示給荼蘼看。
鯽魚掙扎,魚尾搖晃,滴答的河水有幾滴都甩到了荼蘼的臉上。
荼蘼伸手抹去臉上還帶有魚腥味的河水,嘆了口氣。
如果有其他人在她面前敢如此,現在早就被她開膛破肚,五髒六腑都可以擺出來曬日光浴了。
但面對這個女孩……
荼蘼眉眼無奈,眼中竟是難得的溫柔︰「先說好,姐姐不會做魚。」
這一幕如果讓孫七與碩鼠兩人看到,保證先給身邊這好兄弟幾個大耳刮子看看是不是在做夢。
那個恨不得將一切活物統統開膛破肚的女人竟然會笑著這麼溫柔?
「放心吧荼姐姐,隔壁張婆婆炖的魚湯可好喝了!我以前喝過一次,現在都還記著哪種味道呢!」
「荼姐姐你在這等我,我去殺魚,讓張婆婆幫忙炖湯!」
小女孩笑容如彎月,風風火火的來,又風風火火的走。
「游伶……」荼蘼喊了一聲。
小女孩停下腳步,疑惑回頭︰「怎麼了,荼姐姐?」
荼蘼眼底閃過一絲復雜,最後笑著搖搖頭。
「沒事,張婆婆年紀大了,你多幫幫她!」
「當然!」
游伶舉著魚興奮的跑向隔壁張婆婆的家,卻沒注意到身後荼蘼眼中那愈發復雜難明的目光。
村子之外,遠遠的林中,三道身影注視著這個表面平靜的小村落。
田里農夫驅牛耕作,村口閑婦嘮嗑,炊煙鳥鳥,安寧祥和。
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
可惜,這一切都只是表象罷了。
當桑子言將靈力匯聚于雙眼再看向那村子時,一切都已經大變樣。
田地早已荒蕪,雜草叢生,房屋破敗不堪,不見人影,至于村口坐著的,也只是一堆枯骨罷了。
但奇特的是,當靈力撤去,只以肉眼觀察時,之前的一切就又回來,即便是桑子言察覺不到絲毫的破綻。
而且桑子言非常肯定,這不是那妖物營造出來的幻境,而是其它什麼東西……
「沒想到那邪修竟然藏在這里!」桑子言眉頭緊蹙。「怪不得之前我怎麼搜尋都毫無結果。」
「原來是她,還挺巧。」
淮知安目光一掃,便從村中熟悉的氣息中分辨出了村里的人是誰。
那位以替命蠱從他劍下逃得一命的女人,牧羊人的獵犬荼蘼。
桑子言斜了淮知安一眼︰「根據卷宗,有邪修藏身村中,殺了所有村民,還拘留了一整個村的村民神魂,行徑令人發指。」
如今他們肉眼所見到的,應該就是那個邪修為了隱藏蹤跡所創造出來的假象。
「對啊桑小爺,就是因為發現了是那個邪修在里邊,所以這個村子我是一點也不敢靠近。」呂萬在一旁弱弱開口。「哦對了,村子里還有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好像是以前這個村村民的孩子。」
「邪修拘留神魂?」淮知安神色意外。「你們是不是搞錯了什麼?」
桑子言和呂萬一愣。
淮知安指了指面前一片祥和的村落之景︰「這個可不是那個女人干的,你們誤會了,那個女人只擅長殺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如今看到的景象,其實是村里那個小女孩所創造的。」
「不可能!」
桑子言斷然否定。
「那小女孩只是個未曾修行的普通人,她如何創造出能籠罩一整個村子的幻象?又如何能瞞得過尋常修士探查?」
淮知安搖搖頭︰「孤陋寡聞了吧?」
「以前我就遇到過一位因為過于思念亡妻,以致于分不清現實與虛幻,僅憑對亡妻的思念之力就將自己寫的故事具現化的老者。」
淮知安說得是曾經曲蘭鎮那位寫出《聊齋》的蒲留仙,如今這個女孩也是類似的情況。
因為相信「村子就應該是這個樣子」,所以村子就順應女孩的心意變成了這個樣子。
不過就連淮知安都很意外,一個七八歲的女童,竟然有如此強悍的天賦,這要是進入某個宗門,踏入修行之道,那還不直接起飛?
唯心修仙是把?
淮知安的話讓桑子言驚訝,不過這下輪到桑子言犯了難。
往東是那個妖物,往西這邊是個龍門境邪修,不管先處理哪一邊,都會打草驚蛇另一邊。
「先殺妖物吧,畢竟妖物是真真切切殺了人的。」淮知安提議道。「而且不殺不行了。」
桑子言一愣︰「為什麼?」
「因為那妖物已經找上門來咯。」
淮知安指了指身後。
桑子言和呂萬顫顫巍巍的轉過頭,頭頂一朵小花的男人出現在半空中,正死死盯著他們三人。
一個大男人,頭上卻頂了一朵耀眼無比的小紅花,這本來應該是相當滑稽的一幕,可桑子言卻笑不出來。
西山有花,其名彼岸!
這特娘的是彼岸花妖!
那花妖看著腳下三人,發現只是一個神台境,一個靈海境,還有一個更弱的家伙,更加出離了憤怒!
燭龍司瞧不起誰呢?對付他一個即將晉升玉琢境的凶惡大妖,竟然只派了這三個臭魚爛蝦過來?
呂萬大驚失色︰「不可能啊,這花妖之前本體明明一直在沉睡才對,怎麼突然醒了?」
之前他能在這里啃三個月樹皮,就是因為那妖物本體一直沉睡,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所以沒有發現近在遲尺的呂萬。
「花妖為什麼會是男人?」
淮知安也大驚失色!
「這是現在應該問的問題嗎?」桑子言大怒。
「桑小爺你快和這小哥一起跑!我來攔住他!」
呂萬小腿打顫,可依舊抽刀向花妖,舞出華麗麗的刀花,頭也不回的朝背後兩人大喊道。
「桑小爺,求你照顧好我七舅姥爺!」
「那淮小哥,謝謝你剛剛送我的煎餅果子,很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的最好的煎餅果子,如果有機會,我真的很想再吃一次。」
呂萬面色悲壯,目光決絕,字字鏗鏘,卻又字字帶著破釜沉舟的豪邁。
呂萬咽了口唾沫,氣勢忽然弱了下來,顫顫巍巍道︰「桑小爺,其實……其實我還有個喜歡很久的青樓女子,能麻煩你出去之後幫我轉達一句……」
桑子言面色鐵青,忍無可忍,用力一腳踹在了呂萬的上,將其一腳踹飛數丈之遠。
「給我滾開,別擋著淮知安出劍!」
呂萬讓開的瞬間,那連話都沒說一句的彼岸花妖驚愕發現,有一道恢弘劍光自那年輕劍修劍上迸發,直沖雲霄!
彼岸花妖大驚失色。
混蛋,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