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江海暗流 第95章 人間渡口,各自乘流(下)

「沈指揮,皇上正忙著呢!」

老太監四吉站在皇帝寢宮門外,笑呵呵地攔住了一臉匆忙,連夜入宮求見沈績。

「那卑職就在此等候!」沈績躬身立于階前,隨時面聖,是皇帝給他的特權。

這樣不通傳,直接攔下,一般只有兩個原因,第一種就是皇帝預先知道了誰要來找他,不想見,但沈績清楚,自己是第二種,那就是皇帝真的在忙著。

深夜于寢宮之內,忙的什麼,自然不言而喻。

沒過多久,果然有太監抬了鋪蓋卷出來,快速往後宮方向而去,沈績眼楮盯著腳尖,恍若未見。

「沈指揮,請吧。」四吉進去請示之後,才又出來,帶沈績覲見。

夏文振斜靠在龍椅上,時不時輕喘一下,面光紅潤,但眼里只有事後的空虛和疲憊。

「說!」他揮手阻止了沈績的大禮。

「刀聖贏了!」

寢宮里忽然安靜下來,皇帝的喘息斷了節奏,四吉的笑僵在臉上,沈績跪在地上,眼里只有地毯上的花紋。

刀聖是夏人,他贏了旗人的第一高手,帶給大夏之主的,卻是沉默。

「呵…」夏文振無奈一笑。

「好!」他用力說出一個好字,隨後可能覺得這表情不合適,又輕聲重復了一遍︰「好啊。」

這下就連四吉也低下頭去,畢竟,听到一個皇帝不該有的真實心思和情緒,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

「怎麼贏的?」許久之後,皇帝終于開口問道。

沈績不敢含糊,上一次匯報還是決戰前夕,這一次他便將後面的情況都稟報上去。

「他們論道一夜之後,在日出時分動手,打了一天一夜,在第二天日出前決出勝負,沒人知道怎麼刀聖怎麼贏的!」

「沒人知道怎麼勝的?」

「是,除了他們自己,強如唐家老三、武福,都沒敢留下看到最後的決戰,但是他們自己什麼都沒有說。」沈績猶豫了一瞬,接著說道︰「據底下傳回的消息,馬空拳引動了風雷之力,仍然被凡進接下,而後上天降下雷罰,似乎被他們合力擋下!」

「天罰,也奈他們不何?」夏文振很想罵老天為什麼這麼不中用,但還是忍住了,畢竟他是天子,不能大逆不道。

沈績沉默,事實如此,他卻不能答話。

「現在怎麼樣了?」夏文振問出一個不好的問題,籠統,模糊。

「許飛被馬空拳帶走,刀聖準備原路回去,現在應該到了洛州。」沈績只能選擇回答,而不能反問︰誰怎麼樣了。

「哼!」皇帝冷哼一聲,刀聖選擇將許飛交由北旗而保下,而不是帶在身邊,對他來說,也算一個服軟的態度,隨後他將話題轉到陳開身上。

「陳開真是跋扈紈褲之徒嗎?」

「以屬下上次親眼所見的感受,和這次收到消息,屬下認為是!」陳開奪他兵匣,縱容奴僕羞辱他的事,皇上知道。

「真是可惜了武靖王一世英名,但願他明年承襲王爵之後,不會把原西搞得太亂。吳家怎麼樣了?」

「西王府已經提前關了五十九家留白居,吳士誠這一拳,算是打在了空處,另外沈家、唐門似乎都有對吳家的動手的跡象,等到此戰的結果傳回南方,恐怕黃、蘇都會反水倒戈!」

「活該,武靖王為大夏立下了汗馬功勞,無論江湖怎麼樣,朝廷不能虧待西王府,你輯凶司成立三年,凶手沒有緝拿歸案,總不能任由武靖王獨子孤妹受人欺負,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屬下明白!」

正在此時,有內衛進來,將一個紙條遞給四吉,四吉接過來,打開一看,瞳孔微微收縮,然後他附身皇上耳邊,將消息匯報。

「平槍候死在了京北渡,據說是唐家老三動的手。」夏文振淡淡地將剛得到的消息說了出來。

平槍候,便是驚神搶盧勁前,盧家正頭爵位是信國公,由盧家老大,也是現任家主承襲,盧勁前的侯爵是額外的封賞。

「屬下無能,請陛下降罪!」沈績明白,皇上不是平白無故地把消息說給他听,何況,提的是盧勁前的侯爵,而不是驚神搶,或者盧家老七。

卡擦一聲,皇上最愛的青花瓷杯碎在了沈績面前,茶水濺了他滿臉。

「先是武靖王,現在又是平槍候,這些武夫是不是完全不把朝堂,不把朕放在眼里!」

皇帝好不容易壓下去的壞心情傾瀉而出,四吉趕忙上去扶住皇上,幫忙理順氣息

「這些武夫也太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了!」

林府,林元長也發出相同的感慨,看來,他也收到了盧勁前被刺死的消息。

「所以,相爺要支持輯凶司嗎?」對面坐的是李雉若。

「以武制武,豈能解決問題,陛下不事具體,只想權衡,才想出這等辦法來。」夏文振還未登基時,林元長是太子少師,老師指責弟子,理所當然。

「那該如何制之?」

「以軍制之。」

「可惜武靖王已去,听說安王想要效仿訓練殺武陣,卻只得其形!」

安王,也就是三皇子夏承椽,封地在安州,因為東臨燕國,北拒大旗,所以被皇帝特許了不少兵權在手。

「那是不得真正的江湖高手輔佐,未得其道,如何能反制其身。」

「听說陛下曾放杜珙去找過刀聖!」不得江湖高手輔佐,肯定要努力去得。

「是,但不知道刀聖怎麼想的,不願做大夏的‘馬空拳’。」林元長確實很疑惑。

「或許和當年黃山劍客案有關,相爺可否告知,黃山劍客一事的真相?」

李雉若喝著茶,看似隨意的問道,林元長卻沉默了下來,許久之後,才再次開口。

「你知道多少?」

「晚輩知道的,是最大路的版本。」李雉若一臉淡定,完全就是聊故事的樣子。

二十年前,有臨門通象的黃山劍客,受了敵國教唆,想要入宮刺殺太宗皇帝。

是日大雨傾盆,據說那黃山劍客在皇宮內,強行破境,入了通象,借助雷雨之力,使出了一招萬流歸宗,幾乎斬殺重傷了所有大內高手。

最後緊要關頭,當時的二皇子,也就是後來受封的孝王殿下,拼死替太宗皇帝擋了致命的一劍。

也幸好那一招之後,黃山劍客已經是強弩之末,才讓太宗皇帝得以月兌險,最後,那黃山劍客被碎尸萬段,但太宗皇帝也因此受到驚嚇,大病不起,沒多久便禪位給先皇高宗。

也是自此,大夏朝堂一直忌憚江湖力量,以至于跟許多跟隨太祖皇帝打天下的幫派和高手游俠,都生了嫌隙。」

李雉若大致復述黃山劍客案,林元長淡淡地問道︰「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相爺這是在考教我嗎,好吧,只要稍微知道的多一點,然後動一下腦子,就能發現這個說法,破綻太多了。

比如說黃山劍客曾在太祖皇帝收復江山時,出了不少力,加上他又是頂尖的高手,心智肯定十分堅定,怎麼會輕易受細作教唆;

再比如說,孝王殿下就是一個的紈褲之徒,而且膽子很小,遇事一向跑的最快,怎麼會幫太宗皇帝擋劍;

還比如說,黃山劍客既然要刺殺太宗皇帝,為什麼不選擇夜里入宮,而是在白天好不掩行地闖進去。

…」

「唉…」林元長忽然嘆了口氣,打斷了李雉若的分析,「也罷,你以後少不了也要摻和這些江湖事,便告訴你真相吧!」

「當時太宗皇帝被刺,受了重傷,亂成一團,誰還有心思去編什麼無懈可擊的謊言,差不多說的過去就行了。」

「太宗皇帝是被刺傷的?那孝王殿下?」李雉若很是好奇。

林元長忽然猛地一巴掌,排在茶幾之上!

「都是孝王那個畜生惹的大禍!」

李雉若這次沒有插話,等著林元長講下去。

「當年,黃山無惑圓滿,隱隱模到了通象的門檻,便外出游歷,尋求突破的機緣。他曾經確實幫過太祖皇帝,與朝中許多大將也交好,便放心地將獨女留在了京城。

可是孝王那個蠢貨,竟然仗著皇子身份,對黃山劍客的女兒下了手…

那女孩事後含憤自盡,後來黃山歸來,便直接闖入宮中,他殺了孝王,憤仍難平,便去找太宗皇帝,最終將太宗皇帝刺成重傷,幾乎無法理政,為了避免國朝不穩,才禪位高宗皇帝!」

「原來如此。」李雉若像是听得入了神,許久之後才淡淡感慨,「全力幫扶的皇家,卻反倒害了自己唯一的女兒,這恨意,估計死了也難以平息。」

李雉若停了一下,回歸正題︰「但再怎麼說,事情已經過去二十年,人也都換了代,朝堂為什麼還是不能與武人和解?」

「因為不光是朝堂忌憚江湖,江湖武人也因此忌憚朝廷!」

「是了,這事哄哄無知小民可以,但騙不過江湖上那些人精。只是如今相爺想怎麼辦?吳家和西王府、盧家和唐家,這些人之間的斗爭肯定會牽涉到朝局。」

「陛下這次想要出手,我不便有太多動作,保住吳用升和吳士昭就行,沒了他們,就不好平衡杜、胡兩人的勢力了。」

「哈哈,明白了,還是相爺老成謀國!」

「老了啊,只想平平穩穩地入土,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

「雉若告退!」

林元長望著李雉若遠去,輕輕地喊道︰「孤影」

有人影站在了他的身後,來人雖然易容裝扮,但若仔細斟辨,就能從他的姿勢和神態里看出,這正是三年前,郭正剛在雞兩關山上悄悄會見的那個人。

「再查一遍李雉若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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