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長公主

看見她臉上那幾分向往的神色,傅瑤難得沉默。

她身為長公主,被教條所縛,柳月初為病所困。兩人難得能感同身受。

許久,傅搖說︰「被你一說,這樣的生活,我都生出幾分羨慕了。」

柳月初低頭,「長公主說笑了。」

長公主、長公主、又是長公主這個稱呼。傅瑤閉眼,壓住自己心底的煩悶,卻阻止不了那股子無力感涌上來。

真是令人厭煩啊!

可又能怎麼樣呢,出身這種東西,不是她能左右的。

兩人各懷心思,一時間竟無話可說,有些冷場了。要換做以前,光是那些場面話,你來我往都能推個三百來回。

還是柳月初先開口去叫蠻月,打斷了這尷尬的局面,「小郡主,柴火夠了吧?該回來了。」

蠻月伸手扒拉懷中的一捆枯枝,也覺得夠了,于是一面抬腳往回走,一面招呼她們。

沒注意看腳下,被冒出地面的一截樹根給絆倒了,柳月初眼瞧著她跌下去,也跟著「啊喲」一聲。

只見她直挺挺跪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的。忙走過去扶她起來,邊打趣著︰「小郡主何須行此大禮。」替她拍淨衣裙上的泥沙葉子,看樣子沒什麼大礙才稍稍放了心。

三人一道回到溪邊,桃木已將東西處理干淨了。伸手接過蠻月懷中的枯枝,利索地搭了個小柴堆,再拿火折子一點,絲絲縷縷的白煙便從柴堆的縫隙里鑽出來。

她輕車熟路的將兔子山雞串在洗淨的木棍上,再從隨身背著的小包裹里拿出幾味調料。

柳月初哪里見過這陣仗,新奇得不得了,說道︰「桃木姑娘,竟準備得這般周全,想必是經常出門打獵罷。」

桃木笑著答︰「是啊,隨著郡主出門的次數多。這次一听說是要來獵場,趕緊就把這些東西備上了,這不就派上用場了。」

天色漸晚,雲邊的昏黃落日將墜不墜。

火苗舌忝舐著干枯的樹枝,蠻月手拿著細長的枝條,時不時往燃起的柴堆里戳兩下。干枯的樹枝發出「 里啪啦」的聲響,炸開的火星升起又砸落。

架子上的肉烤好了。蠻月拿起來嗅了嗅,剛要下口,才想起身邊還有兩個人正睜大了眼看向她手中的肉。

傅瑤是客人,理應讓她先吃。

蠻月眨眨眼,將串著兔子的木棍遞給她,禮貌邀請︰「你先吃。」傅瑤無從下手,只好空舉著雙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意識到她的窘況,蠻月拿下腰間別著的匕首,割了只腿下來,再拿了塊干淨的帕子兜著遞給她。「這樣就不會弄髒了。」

傅瑤抬手接過,看向她那雙被柴火映得晶亮的眼,輕聲說了句多謝。

蠻月依法給柳月初也弄了一份。

吃完了最後一只山雞,蠻月滿足地拍拍肚子。飯飽之後,就只差來幾壇酒了。

那廂桃木到營地的伙房本想拿幾壇酒去,轉念一想,都是姑娘家。酒量淺,喝醉了不好交代。只好盛了幾碗剛出鍋的鴿子湯。路上恰巧踫到陸長風在尋蠻月,便將他一道領過去了。

當陸長風瞧見傅瑤坐在蠻月身旁,與之談笑風生時,面色微不可見地一沉。

蠻月看見他,站起來朝他招手︰「陸長風。」

他走過去,先是向傅瑤行了一禮,「長公主也在啊。」

傅瑤神色有些不自然,點點頭「嗯」了一聲。

陸長風轉身對蠻月道︰「天色有些晚了,還是回營帳里去吧。待你兄長回來怕是又要到處找你了。」

「就是他叫我來烤兔子的,等他回來了,自己會找過來的。」蠻月說著,伸手揭開桃木帶回來的食盒蓋子。

桃木將湯拿出來,解釋︰「我怕主子們一會兒喝醉了,就沒拿酒過來。郡主,嘗嘗這湯,才出鍋的,新鮮著呢。」

蠻月湊過去,聞了聞她手上捧著的湯碗,「好香啊。」她接過湯碗,喝了幾口。桃木又盛了一碗給傅瑤。

傅瑤推辭道︰「天色不早了,晚些時候還要夜祭。本宮就先走了。」

柳月初見她走了,十分有眼力見的叫上桃木,「確實不早了。路遠天黑,桃木姑娘能先送我回去嗎?」

「可」桃木還想說郡主怎麼辦,看到蠻月身後站著的陸長風,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月初的意思。她將東西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提上來時擱置在一旁的燈籠︰「那小郡主,我先送柳姑娘回去了。」

蠻月點點頭,「去吧。」

陸長風跨步在她面前的石頭上坐下,只看著她不言語。

她湊近了打量他的神色,問︰「陸長風,你怎麼了?」

「沒怎麼,就是有些不大高興。」他垂下眼,順勢還嘆了口氣。

「為什麼?」

「唉,本來想著今日出來,能和你一起嘗嘗這山中野味。沒想到,我這餓著肚子過來,就瞧見你將那些吃食盡數都給了她們吃。若只是柳家小姐也就罷了,那長公主與你不過相識幾日,你也對她這樣上心。想來,你定是更喜歡她們罷。」

他這般低眉順眼,口氣也委委屈屈的模樣,蠻月是鮮少看見的,縱使心下覺得有幾分不對勁,瞧了他這樣,也覺得是自己虧待他了。

蠻月想了想︰「那,你想吃什麼?我去給你抓來。」說著就站起身,陸長風忙拉住她的手腕攔住她,「逗你的,晚些還要夜祭,別亂跑了。」

「那我們現在要回去了嗎?」她問。

陸長風︰「嗯,走吧。」

他們身邊唯一一個燈籠方才讓桃木提走了,現在只能模黑走回去。陸長風握著她的手腕走在前頭,給她領路。

蠻月一向風風火火,走路也不看路,所以總愛跌跤,像個半大孩子。他將路面上一些不平整的小石子踢開,才要開口叮囑她幾句。

轉頭就看見她正要踩上地面上突出的半截樹根,忙拉住她站定,嗔怪道︰「留神。」

她滿不在乎︰「沒事,我不怕摔跤。」

陸長風無奈︰「我怕你摔,不成嗎?罷了,說再多你也是不放心上,扭頭就忘了。我背你吧。」

蠻月搖搖頭,言不由衷︰「不成,我自己會走。」

「我知道你會走,只是我想背你,還不成嗎?」

她猶豫片刻,有些動搖,「那就背一段路。」

陸長風半蹲下去,拍拍肩頭示意她。蠻月趴上去,雙手環住他脖子。他站起身,步伐放緩,走得穩穩當當。生怕一個趔趄,從這山上滾下去,到時候不知是要誰背誰。

蠻月靠在他耳邊︰「要是被昌離看見了,一定會嘲笑我的。他肯定會說」

她想了想昌離的語氣,學道︰「走個路都要人背著,腿是斷了嗎?還不如三歲的小女圭女圭腿腳靈活呢,出去可千萬別說我是你師兄。」

陸長風被她的語氣逗笑︰「且不說他看不到。他如今在軍中任職,可不止是你師兄,他若是敢嘲笑你就罰他抄誡律。」

「真的?」

「真的。」說著,他忽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手上的力氣一松。蠻月只覺得猛地一墜,忙環緊他脖頸,「陸長風陸長風——」

陸長風輕笑,幸災樂禍︰「膽子小還敢走夜路。」

蠻月向來是不肯落于人下的,立即反嘴道︰「笑話,是你趁我不備,不算數。」

「好,不算數不算數。」他說。

她撇過頭「哼」了一聲,忽然想起來他們所說的夜祭,便問︰「你說的夜祭到底是什麼啊?」

他挑了挑眉,「你不是常說你很聰明嘛,那我考考你。」

「盡管放馬過來。」蠻月深諳一個道理,打架前不論打不打得過,該放的狠話得放,氣勢得做足了。

「今天晚上這場祭祀與平常的祭祀不大一樣,不能見血,意在放生。要將白日里捉到的一半獵物放歸山林。這習俗是蕭國第一任國君定下的,傳到如今已有四百多年了。據說,是當年的國君在此狩獵之時遇見了一位仙人,那仙人自稱主掌這林中生靈的性命安危,要國君將那些獵物放了。」

蠻月好奇道︰「那他放了沒有?」

陸長風接下去,「自然沒有。那仙人見國君不肯松口,便與國君做了個交易,他答應國君,為他護佑子孫後代,保蕭國長盛不衰。而那些放生的獵物,就當做是祭祀給他的貢品。」

她點點頭,說道︰「看來我師傅說得不錯。九重天那群神仙就愛沒事兒給自己找事兒做,不是在凡界施恩降澤就是在天界找雷劈自己,閑得慌。」

「你倒是曉得不少。那你可能猜到,那仙人是天界哪位仙官?」陸長風這一問,蠻月愣了,思慮幾番,靠在他肩上,略微搖搖頭。

幾縷碎發隨著她的動作在他頸上撓了又撓,陸長風腳步輕輕一滯,竟覺得腿發軟。深吸了口氣,才又面色如常地繼續往下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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