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知道的。」
「我不後悔這麼做,不怪你。」
「那天听到他說這些話的時候,我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但是現在我明白了。」秦風,或者說劉浩然看著前方,在他的面前,是飾演思諾的張梓楓,他的目光在她身上,但卻並沒有聚焦,有點放空,似在回憶,他的聲音也很輕,淡淡的闡述。
說完這些,他的眼楮再次有神,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
整個過程,很自然,也很真實。
祖師爺賞飯吃,劉浩然用實際行動證明了張步凡這句話的正確性,從一開始的各種犯錯花式NG,到現在他就是秦風,這個小伙子用了半部戲的時間證明了自己。
拍攝還在繼續。
劉浩然的目光重新聚焦,從回憶中回到了現實,他看著面前的小姑娘,繼續開始「講故事」。
「是啊,他又怎麼會不知道呢?他不聰明,想不出那樣縝密的殺人方案,但是,他能夠那麼完美的去執行那個方案,整個過程沒有發生一絲一毫的偏差,這樣的一個人又怎麼可能是一個什麼都不懂的笨蛋呢?」
「他都懂,他都知道,但是,他還是去做了,不是因為他相信這麼做絕不會暴露,而是哪怕會暴露,哪怕會因此被抓甚至被執行死刑,他依舊會去這麼做,不,應該說,正是因為他知道,所以他才會去做,因為只有這樣才能真正的,保護那個女孩。」
「就像他說的,他愛她。」
「所以他要保護她,保護那個女孩不會受到那個父親的威脅,保護那個女孩不會擔上殺掉那個男同學的罪名,保護那個女孩……不會被她養父的那種畸形的感情所傷害。」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哎。」他的話被張梓楓打斷,女孩依舊一臉天真,仿佛真的听不懂他說的這個「故事」。
「當我沒說。」他扭頭,準備離開,就像他之前說的,他沒有證據,他來這里,只是出于一種心里的沖動,想要說出真相的沖動,現在,他說完了,這個「故事」也該結束了。
然後,女孩的聲音依舊從身後傳來,「這本書上說,個體生命不同,但這世界善惡總量不變,每個人從出生就注定扮演各自的角色,有的是善,有的是惡,你呢?」
他停住腳步,下意識轉過身看去。
她拿著那本書,看著他。
她在笑!
那是一個簡單的笑容,她的臉上其實沒有太多的動作,只是閉著的嘴往兩邊咧開,以此帶動臉部肌肉。
那是一個恐怖的笑容,那種動與靜之間的對比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反差,使得那個笑容看上去猙獰而詭異!
「 !」
不遠處聲音響起,周圍緊跟著響起隱隱約約的嘆氣聲。
這聲「 」不是寧皓喊的,而是張步凡,至于周圍的嘆氣聲,那是一種對于某件事充滿了期待,但是期待被打破的聲音。
沒辦法,這一場戲實在NG太多次了。
NG全部都集中在張梓楓的那個笑容上,起先的時候,是寧皓覺得笑容不對味,喊過幾次NG,然後在幾次交流教之後,寧皓都已經覺得差不多OK了,然而,張步凡這一關卻過不去了。
于是反復NG到現在,後來寧皓喊「 」都喊累了,干脆讓張步凡自己喊。
還好,這樣的NG並不都需要像這樣從頭拍,大部分都只是單獨拍那個笑容一個鏡頭,像這樣整個流程走一遍,是為了讓張梓楓小姑娘更好更順暢的找感覺,總共才拍了3遍而已。
寧皓扭頭瞪了張步凡一眼,都不用往身後看了,因為張步凡現在就湊在監視器跟前,轉頭就能看到。
他也不說話,一抬手對著張步凡做了個「請」的手勢。
那意思就是「請開始你的表演」。
張步凡也不在意,廢話,都來來回回多少次了,早習慣了,不過這次不一樣,這貨多了一些自信,沖寧皓來了句「應該快好了」,然後走進那個房間,準備再一次的教。
誰也不明白張步凡是怎麼想的,非要在這里糾結上了,沒辦法,誰讓張步凡對那個笑容的印象那麼深刻呢,那可是這部電影的點楮之筆,號稱嚇得無數男女半夜不敢入睡的詭異笑容。
張步凡進去了,然後,帶著張梓楓出來了,劉浩然也跟著出來。
帶著倆孩子到監視器後頭,張步凡才開口,「梓楓啊,來看看你剛才的表演,別急,我不是要批評你,就是讓你看看,記住你的表演,然後我有其他東西給你看。」
沒人知道張步凡葫蘆里賣的什麼藥,連寧皓都是懵逼的,大家就只能一起看,監視器中,張梓楓那一笑其實已經有那味兒了,詭異且恐怖。
「OK,來,再看看這個。」張步凡把手機遞過去,上面是一張照片。
倆小的懵逼,寧皓看到照片後卻是一愣,「這不是那個……」
「庫布里克。」張步凡提醒。
「《驚魂記》!」寧皓一下反應過來了,然後給倆小的解釋,「這個演員叫庫布里克,這是他在電影《驚魂記》里的一個鏡頭,就這樣一個簡單的鏡頭,卻被評價為那個時代最恐怖的幾個鏡頭之一,更有人給他起了個名字,叫庫布里克凝視,現在已經形成了一種拍攝方法,特指這種頭部稍往下傾斜,眼楮卻直視著與眼楮平行的鏡頭的拍攝方法,這會讓你眼楮往上翻,眼白增加,再加上燈光的明暗的布置,自然的就會產生一種恐怖的感覺。」
寧皓又扭頭看張步凡,有些意外,「沒想到你居然知道庫布里克凝視。」
「廢話,我還知道恐怖谷理論呢。」張步凡得意的笑道。
什麼是恐怖谷理論寧皓就沒有再解釋了,接下來的時間也重新交給張步凡。
「其實我早就可以給你看這個了,但我覺得這對于你演技的成長沒有幫助,就和之前磨練劉浩然的演技一樣,我想你通過自己的努力來展現這個笑容。」張步凡對張梓楓說道,嗯,他當然不可能承認,自己是絞盡了腦汁才想到庫布里克這個名字,又在手機上翻查了半天才找到這張照片的。
「事實證明你做的很好,前面這幾次拍攝,你的笑容都已經非常好,帶著得意,有些嗜血,又帶著某種莫名的情緒,真的很棒,所欠缺的只是一些拍攝好表演方法而已,這些東西,就算我現在不說,你們以後也會了解到,會學到。」
「好了,剛才寧導已經給你說的很清楚了,你就照著他說的表演,微微低頭,眼楮往上抬,別刻意去翻白眼,單純是去看鏡頭就可以,忍著點,被眨眼。」
「好,再來一遍,爭取這是最後一次!」
一番話,說的小姑娘仿佛得到了莫大的鼓勵,原本還有點消沉,現在卻是完全興奮了起來,劉浩然在邊上也是一副恍然的表情,似乎學到了什麼。
拍攝再次開始。
劉浩然扭頭,鏡頭跟著一轉。
那個經典的詭異笑容,就這樣出現在鏡頭之中!
「先有個變態老爹,現在又有個變態女兒,咱們這部電影不會過不了審吧?」監視器後頭,寧皓先倒吸一口涼氣,然後如是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