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
蘇夏心里一動，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曾幾何時，他還是個小學徒，地位無足輕重，每天跑腿送藥。
時過境遷，他居然也走到了這一步。
微風一吹，他身上披著的褐色藥劑師長袍隨風飄蕩，身後影子挺拔，神色不悲不喜，已然有了一位真正大師的風範。
看著這些略顯拘謹的鄰居街坊，蘇夏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微微點頭，最後對街對面的趙老板說︰「趙老板，今天的晚飯還是勞煩了。」
「應該的……應該的。」
趙老板一笑，搓了搓手，多少有些不自在，沒有以往那麼隨意了。
老爹在的時候，趙老板雖一口一個「大師」，十分尊敬，但也不至于表現的這樣拘束，經常來藥劑店里聊天。
畢竟老爹這條街道生活多年了，已成為這里的一部分，與這里的人早已熟識。
而蘇夏太年輕了，年輕得與這條破舊老街格格不入。
這兒的人不知道該怎樣對待他。
電視上新聞報道中，老爹可是被蘇夏舉報的。
在眾人的心里，蘇夏已經多了一個心狠手辣、不擇手段的形象。
「畏懼。」
蘇夏低聲感慨，在這些左右街坊的眼底看到了這樣的神色。
以後，多半不會再有人輕松笑著叫他蘇小哥了。
沒多久，一大群玩家也過來了，烏泱泱一片，人頭攢動，摩肩接踵，擠滿了周圍好幾條街道。
這個游戲里不存在玩家角色重疊的情況，每個角色都得佔據一個單位的位置，和現實世界一樣，人一多就擠了起來。
冰雷與諾斯等人在最前面，心里很急，都想知道具體情況。
幾個室友都沒來，畢竟中午吃飯的時候蘇夏已經告訴他們了，他們就趁這個時間在郊區打怪發育。
「蘇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冰雷第一個開口。
「你老師真是臥底嗎？」諾斯也問道。
「蘇藥師，咱們以後該怎麼干？」還有人提問，「繼續堅持以往的路線嗎？還是干脆被珊瑚城收編，直接投了？」
「……」
剛一開始，一堆復雜的問題就淹沒了蘇夏，嘈雜的聲音一浪接一浪，像是不斷涌來的海潮，根本沒給他開口的機會。
蘇夏扯著嗓子解釋了幾句，但他的聲音很快就被其余玩家的聲音淹沒了。
「大家安靜一下！」
「听我說……」
過了好一會，蘇夏退回藥劑店里，無可奈何，直接取出幾支毒劑，隨手拋向半空中。
砰的一聲，毒劑碎裂，毒霧擴散，四處蔓延，帶著絲絲縷縷的麻痹作用。
在場眾多玩家的眼前紛紛彈出游戲系統提示︰
你已中毒，120秒內無法移動，無法……
他們只覺得渾身一僵，四肢都動不了了，連臉上的表情都僵住了，像是被冰封了似的。
店鋪外面，微風一吹，將毒霧吹倒更遠的範圍，擠來擠去的玩家們紛紛中招。
身體與舌頭都麻了，開不了口。
現場的聲音瞬間小了很多，只剩下遠處還沒被毒劑波及到的區域。
這是二階毒劑「恐懼木頭人」，是蘇夏之前任務得到的藥劑配方，比這顆星球的大多數二階配方都要強，在蘇夏毒藥天賦的加成下，藥效堪比三階藥劑了。
太久沒有用毒劑打架，蘇夏這里的毒劑都已經攢了一大堆。
只要他想，他可以頃刻間團滅眼前這黑壓壓一片玩家。
當然，他只是想讓眾人安靜一點而已。
「大家都听我說，這次事件沒那麼復雜。」蘇夏清了清嗓子，聲音不急不緩，坐在店鋪里的櫃台上，看著眾人說。
「我老師確實是反抗軍的成員，最近不小心身份暴露，我為了保住藥劑店，跟余陀簽了個合同……」
確實不復雜，兩三句話就能解釋的事。
蘇夏省略了關于機械族基地地底實驗室的事，這是現階段的機密，玩家們還不能知道。
就算真要說出去，也不能用這個身份說，用面具怪客那個身份是最合適的。
而此時，前面一大堆玩家心里都是震驚的，尤其是等級最高的冰雷與諾斯等人。
他們本以為，經過這段時間的磨礪與成長，他們與蘇夏之間的戰斗力差距應該已經縮小了。
可現在看來，非但沒縮小，反而在進一步拉大。
面對蘇夏，他們連一絲反抗的力量都沒有，紛紛僵在這里。
過了好一會，抗性較高的冰雷能說話了，苦笑一聲，說︰「蘇兄，你要用毒劑，好歹讓我們有個心理準備啊。」
「這不是沒辦法嗎？」蘇夏聳了聳肩。
「這麼說，以後咱們的路還是不變？」旁邊的諾斯也開口問道。
「嗯。」
「那就好，我還真怕蘇藥師投敵了，我可不想和你刀劍相向。」
「我這個人比較懶散，不喜歡被管束。」蘇夏笑了笑，「投靠機械族固然方便，但規矩太多了，不得自由。」
「說得好，反正是游戲，顧忌那麼多做甚？」另一個團隊的老大哈哈一笑，「又不是上班，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沒錯！四季稻和他手下那群孫子，每天玩游戲跟上班打卡一樣，我看著都累！」
「哈哈……」
眾人紛紛笑出了聲，氣氛融洽，懸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蘇夏沒有投敵，這是顯然的。
以後，珊瑚城的局勢，照樣是兩個大組織對立，每天打打架刷刷怪，短期內不會有什麼改變。
至于……
蘇夏到底有沒有出賣他的老師？
這個問題，所有人只相信自己心里認為的，只要自己認為沒有出賣，那就是沒有。
在這一片歡聲笑語的氣氛中，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擠了進來︰「你們懂什麼？做事就是要專注，哪怕玩游戲也一樣。」
眾人循聲看去，開口的那人赫然就是呂教主。
他自然听見了剛才冰雷等人的話，面色不虞，回懟了一句。
「你這家伙擠進來干什麼？找打嗎？」冰雷冷冷看著他。
「我……」
呂教主臉色微變，發覺自己擠得太靠前了，左右看了眼，全都是反抗聯盟的玩家。
而他團隊的玩家，大多在很後面，只有兩三個跟他距離較近。
一旦動手，他可能會被吊起來打。
「我作為顧客，來藥劑店買藥，不行嗎？」呂教主不肯落了面子，生硬地說。
「怎麼？四季稻那里買不到藥？」諾斯奚落。
「當然不是！」
「你之前不是說，藥劑師的進階很難嗎？」諾斯毫不留情地說，「蘇藥師都已經是四階藥劑師了，四季稻怎麼才二階藥劑師？」
「他，他……」
呂教主張了張嘴，臉色更難看了，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誰能想到蘇夏進階速度這麼快啊？
別說是呂教主這群人，就連反抗聯盟內部都有人懷疑蘇夏開掛。
諾斯得勢不饒人，繼續追問︰「你不是說四季稻沒日沒夜地訓練嗎？不是說他不在乎材料浪費，有這個城市里最好的老師嗎？為什麼他還是那麼弱？難道是因為他自己太垃圾了？再好的資源都扶不起他，他就是這個游戲里的阿斗嗎？」
「你……你……」
呂教主憋紅了臉，指著諾斯，手指發顫，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啞口無言。
事實擺在這里，說也說不過，打也打不過。
他也只能在心里暗罵……四季稻這個廢物，吃了那麼多資源，為什麼就比不過蘇夏？
難道真的有天賦這玩意？
呂教主都被噴得不太自信了。
這時候，店鋪外面，忽然傳來了一個聲音︰「我身兼多個職位，平時既要處理珊瑚城大大小小的情報，又要照顧玩家管理部門的事情，每天能練習制作藥劑的時間不多……不像某些人，同為情報部門的助理，任職這麼久了，總共就沒上過幾天班。」
能說出這話，不用猜也知道，肯定是四季稻來了。
這家伙心里憋屈，在論壇上破防了幾次，現在親自跑到藥劑店來惡心蘇夏。
四季稻穿著一身精良的裝備，力量比其余玩家大，成功擠到了藥劑店門口，冷著一張臉，對蘇夏說︰「蘇夏，好久不見了……看來不止我一個會出賣老師換取榮華富貴。」
看到四季稻現身，呂教主松了口氣，終于不用他一個人應付冰雷等人了。
四季稻這一開口，就直接戳中了問題核心。
外面不少吃瓜的玩家看向蘇夏，想知道他會怎麼回答。
然而，蘇夏只是拍了拍耳朵，一臉詫異地問︰「奇怪，這都冬天了，怎麼會有蒼蠅叫？」
「哈哈……」
店鋪里眾人哄笑出聲，笑得前仰後合。
這也不是蘇夏第一次當眾忽略四季稻的話了，事實上他幾乎就沒和四季稻正面對話過。
這樣的場面，如果再多來幾次，多半會成為游戲里的一個梗。
冰雷笑得最大聲，說道︰「有些蒼蠅的臉皮比較厚，多半能擋住寒冬，活下來也正常。」
「冰雷大哥言之有理，附議！」
「我也附議！」
「……」
反抗聯盟的玩家們一人一句，樂不可支，直接把四季稻當成了空氣。
四季稻本就憋屈，現在被當眾嘲笑，身邊竟然沒幾個幫他說話的，整張臉都快氣歪了，大聲說︰「笑吧！我看你們還能笑多久！」
「人生得意須盡歡，想笑就笑，活多久就能笑多久。」諾斯愜意地說。
「就這麼個小藥劑店，憑什麼跟我比？」四季稻憤怒，「我有機械族做後盾，資金無窮無盡，我養得起一支玩家大軍，你們有什麼？這個小破店的藥劑總會用完！」
「有干爹的人就是不一樣啊，說話都硬氣了。」諾斯嘖嘖幾聲，語氣間的嘲諷意味十足。
當然，眾人也不得不在心里承認，四季稻這貨說的其實是對的。
反抗聯盟的許多玩家都享受到了廉價藥劑的福利，如果存儲的藥劑賣完了，可能會有不少人轉投機械族的陣營。
玩游戲而已，終究有不少玩家秉著利益為先的宗旨。
就在這時，蘇夏笑了笑，說︰「你們能看到我頭頂這個‘藥劑店主人’的頭餃嗎？」
「能啊，蘇兄，這個頭餃金燦燦的，看著就厲害，具體有什麼用？」冰雷迫不及待地問。
「完全掌控這個店鋪。」
「蘇兄，你這說了和沒說一樣。」
「你想成為藥劑師嗎？」蘇夏笑著問他。
「我當然……」
冰雷忽的一怔，眼楮瞪大了，立即明白了蘇夏話里的意思。
不只是他，周圍反應較快的玩家全都明白了，一個個臉上都露出了驚喜的表情。
呂教主反應慢了一拍，還沒想通，臉上帶著疑惑，不明所以。
而四季稻渾身一顫。
他臉色發白，想到了那個可怕的可能。
冰雷迫不及待地問了出來︰「蘇兄，我們全都能成為藥劑師學徒？」
他這一問，整個藥劑店都沉寂了。
不僅是藥劑店內部，外面擁擠的玩家們也安靜了，一個個望著蘇夏，面帶期許。
雖然已經猜到了答案，可他們還是想听蘇夏說出來。
在眾人矚目下，蘇夏面帶微笑，點了點頭︰「對的，我可以收徒了，沒有名額限制，只要練習材料足夠，可以教導無數學徒。」
這話一出，藥劑店內外瞬間像是炸開了，喧鬧的聲音從內部一路傳遞到外面極遠的街道上。
「臥*，這是真的？」
「之前那些藥劑店要麼不肯收徒，要麼收徒條件高得很，最多收兩三個！」
「我們那麼大的一個團隊，也就一個運氣好的小子成了藥劑師學徒……」
開服至今已經很長時間，藥劑師依舊是個稀有職業。
任何一個成為藥劑師學徒的玩家，都會收到無數大型工會的邀請，成為團隊中的香餑餑。
一旦學有所成，整個團隊就不用再發愁藥劑了，甚至可以用廉價藥劑拉攏別的散人玩家。
「蘇夏什麼時候開始收徒？」
「別擠，讓我去看看，都別擠啊……」
之前在外面的吃瓜的玩家都坐不住了，紛紛加入擁擠的大軍，一個接一個，更遠處還有更多玩家涌了過來。
沒過多久，周圍幾條街道就擠不動了，不少用VR體驗的玩家臉色都青了，呼吸困難，不得已只能暫時下線。
而早已擠進藥劑店的玩家們臉色也不太好看，門外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 嚓—— 嚓——」
只听得幾聲清脆的聲響，可憐的藥劑店窗戶玻璃竟然裂了。
有不少玩家的手直接伸了進來，像是一群餓狼，扒拉著工作台上的金屬與玻璃實驗儀器。
見到這一幕，就連蘇夏都不能淡定了。
這些家伙……
到底是想來學藥劑知識，還是想沖進店鋪里搶一波？
蘇夏可以肯定，有不少人想渾水模魚，趁亂擠進來，搶藥劑店貨架上的各種藥劑。
「想零元購是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