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選擇強攻，這出乎了許多人的意料。
他到底在什麼地方？
毒霧彌漫，風雪呼嘯，蒼白的燈光已經無法徹底穿透叢林，只能勉強照亮四周的區域。
「 …… ……」
海馬城的士兵們戴著防毒面具，呼吸聲听起來很粗糙，緊張時候尤其如此。
他們一個個渾身緊繃，抓著武器，圍在機械堡壘周圍，依靠立場裝置的保護，都不敢走遠了。
半分鐘前，有兩人剛走進毒霧區域探查，就被砍掉了防毒面具，倒在毒霧中，無論怎麼呼喊都沒有回答。
丁一修沉著臉色，問道︰「遠道而來的朋友，這是我的家事，你為何要插手？」
呼呼……
褐色的霧氣翻滾，雪花飄零，叢林里無人回應，只有寒夜的風聲。
根據對方的行事風格來看，多半是零點酒館的人。
只要進了零點酒館，哪怕以前不是殺手，以後也會慢慢學會一些殺手的特性，比如行蹤隱秘、武器精通、變化多樣等等，甚至會開始喜歡黑夜。
這些爆開的毒霧，不僅能威脅普通士兵，還起到了煙霧彈的作用，方便殺手們在其中渾水模魚。
如果不是他兒子在里面，丁一修大可以呼叫空中火力支援，直接覆蓋整片區域。
這些殺手的小把戲，在火力神教面前，還是太渺小了。
「城主大人，我們該怎麼辦？」堡壘里，有個下屬低聲詢問。
「等著。」
「大人，需要等多久，我們做好準備。」
「等這些毒霧散開。」
丁一修面色不改，吩咐了一句之後，就再沒說話了。
下面的士兵們察覺到城主心情不好，也不敢多問什麼，只能跟著一起等待了。
叢林間的風很大，夜晚溫度極低，剛才活動的時候還沒什麼感覺，現在一靜下來，眾人都覺得有些發冷。
雪花飄落在厚重的作戰服上，很快堆積起來，在士兵們衣物上堆了薄薄一層。
「 嚓！」
忽然有樹枝斷裂的聲音傳出來。
其方向，正是剛才那輛失去立場裝置的裝甲堡壘所在的方向。
由于沒有啟動立場，那輛裝甲堡壘還能正常行駛，但操控堡壘的士兵們卻全都昏睡過去了。
听到聲音，另外三輛堡壘周圍的士兵齊刷刷掉轉武器，對準那個方向。
「敵人在那邊？」
氣氛瞬間攀升至另一個緊張的頂點，所有人都在等城主下令。
可等了許久，丁一修始終沒有下令，一直站在堡壘上保持沉默。
有個下屬忍不住問道︰「城主大人，是否要派幾個人過去看看？」
丁一修搖頭︰「等著。」
「是。」
城主發話，眾人別無選擇，只能繼續等待。
就這樣，又過了幾分鐘。
風雪沒有變小的趨勢，反而越來越大，時間也漸漸接近晚上一點了。
山林間的風聲像鬼嚎一樣，听上去淒厲至極，樹木叢林搖晃不止，枯枝落葉也簌簌落下，雜音越來越多，多得已經超過普通人能分辨的範圍了。
「嗡嗡……」
天空中無人機的機翼飛速旋轉，四處飛行探查。
雖然看不到蘇夏，但丁燦和鐵子兩人的身影依舊在無人機視野中，無論是熱成像還是生命感知都可以看到，他們並未大幅度移動，依舊被圍困在中心。
「小少爺並未倒下，那人給了他們解毒劑。」操控無人機的士兵說。
眼下，他們不敢輕易離開立場裝置的保護範圍，自然沒法去抓捕丁燦。
就在這時，忽然響起連續幾聲槍響。
「揪——揪——揪——」
這是安裝消音器之後的槍響，十分特殊，聲音並不大，由于各種雜音的干擾，大多數士兵都沒分辨出來。
真正引起多數人注意的，是天空中無人機的墜毀。
「咚……」
幾輛無人機的能源模塊全都被擊中，冒著火花，重重砸落在地，短時間內再沒有起飛的可能。
極少數擁有靈能的士兵听到了，七聲槍響，對應七個天空中的移動無人機。
這種環境中，連續擊中移動靶，可比平時訓練要難得多。
「槍聲從那邊傳出來的！」
有反應快的士兵立即開火，根據個人經驗判斷，不需要丁一修的吩咐，對著槍響傳來的方向連開數槍。
「砰砰砰——」
那個位置，距離無人機圖像上顯示的丁燦較遠，這些士兵也不需要顧忌什麼。
可惜，那些打過去的子彈像是被黑暗吞噬了，似乎並未擊中對方。
才過了十多秒，又一個方向響起了槍聲。
這一次是六聲槍響，又有六個無人機墜落，一槍不差，準得驚人。
無人機操作員們立即意識到了自己的失職，紛紛向丁一修匯報︰「城主大人，我們還沒來得及……」
「沒事，剩下的無人機都飛回來吧。」丁一修並未生氣，這種局面是可以預見的，不能因此就隨便對手下的人發火。
「是。」
很快，天空中僅剩的幾輛無人機飛回了堡壘內部。
這種小型機械由電力驅動，不會受靈能立場的影響，如果沒有未知的威脅，還可以繼續使用。
雖然失去了無人機視野，但在夜視儀器的幫助下，眾人依舊可以看到毒霧中丁燦的身影。
「小少爺一直沒動。」
「他坐下了。」
「他身邊那個人也坐下了，像是在等什麼。」
「看上去，他們對那個人很有信心……」
「……」
設身處地去想，在這種情況下，眾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做，一旦被圍困，就只能信任那個陌生的第三方了。
無人機都被迫撤回了，那個人還會怎麼做？
眾人正想著，他們身後的方向忽然傳出了比較明顯的聲音。
「嘎……嘎……」
似乎有樹木斷裂了，粗重的軀干緩緩裂開，向著某個方向倒下，撕裂般的聲響傳到眾人耳朵里。
所有人心中一凜，紛紛掉轉槍口，握著武器的手不自覺緊了很多，哪怕肌肉都有些酸痛了，都不敢有絲毫放松。
他們一直保持高度緊張，神經長時間繃緊，干澀的眼楮也不敢眨得太頻繁。
「咚！」
樹木倒地，砸起一大片晶瑩的雪花，雜亂的聲音持續了十多秒時間。
又有人問︰「城主大人，我們要過去偵查嗎？」
丁一修依舊搖頭︰「等著。」
「好的。」
「……」
「城主大人，A02小隊發來消息，他們的獵物跟丟了，再深入山區可能有風險，打算撤退。」
「讓他們撤吧。」
「他們申請過來支援。」
「不用。」丁一修拒絕了支援申請，「讓他們回去休息，把那兩輛底盤受損的裝甲堡壘拖回去。」
「是。」
按理說，人多好辦事，就應該把別的小隊叫過來，甚至可以直接從城里呼叫支援，把大部隊拉過來搜山。
只要把這片區域圍住，封鎖天空與地面，就不怕丁燦等人逃走。
但或許正如丁一修所說，這是件家事，鬧得太大就不好了。
畢竟又不是抓捕面具怪客，現在海馬城來了這麼多外地人，鬧大了只會讓別人看笑話。
「保持戒備，繼續等。」
丁一修的耐心相當好，他斷定對方攜帶的物資有限，不可能長期保持這種規模的毒霧。
只要慢慢耗，跟對方耗到最後一刻，他照樣會是勝利者。
就這樣，十多分鐘一晃而過。
這期間，周圍不斷傳出各種雜音，混在呼嘯的風雪中，給眾人帶來了很大的影響。
長時間保持高度警惕，人終究會疲倦的，無論是身體還是心理上。
幸好，毒霧終究是慢慢散開了，視野越來越清晰。
「都注意！」
他們警惕拉滿，神色專注，目光在每一寸毒霧散開的區域快速搜索。
隨著時間流逝，毒霧散開的區域漸漸變多，很快就有超過一半的區域清晰了，而毒霧中那些昏睡的士兵也開始逐一醒來。
在大風大雪的山林里睡上一覺，還沒有防護，那感覺可不好受。
身體素質稍微差點的，這次回去多半都得感冒幾天。
「這是什麼毒？居然讓我昏睡了這麼久，太糟糕了……」
「阿嚏！」
有人打了個噴嚏，腦袋還有些暈，晃晃悠悠地站了起來，伸手扶著旁邊的樹木。
也有人強忍不適，醒來後就立即開始戒備，端著武器緊盯周圍。
散去的毒霧越來越多，露出滿地的枯枝落葉和白雪，還有各種凌亂的腳印。
「小少爺還在，都做好準備，等毒霧基本散開，就沖上去抓捕。」
「那個人或許已經走了。」
「說不準，可能只是毒劑用完了……」
在夜視裝備的幫助下，不難發現，丁燦與鐵子還在毒霧尚未消散的區域中。
已經醒來的士兵們都調整好狀態，握著武器，緩緩圍了上去。
「我們也去看看。」
在三個堡壘周圍，受到立場裝置庇護的士兵們也打算過去合圍。
可就在他們即將走出扇形立場範圍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了城主丁一修的聲音︰「止步，後退。」
「是！」
眾人不敢質疑，一邊戒備一邊後退，動作穩定有序。
此時，蘇夏就站在尚未消散的毒霧區域里。
見到這一幕，他神色不變，沉聲對身旁的丁燦說︰「可以走了，你父親比你想得更謹慎。」
「多謝了。」
丁燦誠心道謝，語氣里滿是誠懇。
剛才在毒霧里那十多分鐘，他和鐵子看到了蘇夏的很多操作，兩人心里早已被「佩服」兩個字填滿。
他們看到，蘇夏一邊制造噪音形成干擾，一邊用長劍在滿是蛛網的叢林中砍出一條道路，氣息平穩，身形瀟灑，似乎沒有遇到任何困難。
這期間，他甚至還有空堆了個雪人。
那些士兵像是傻子一樣被他引得團團轉。
如果毒霧的時間再久一點，或許士兵們會被高度緊張導致的疲憊拖垮。
幾分鐘前，逃生通道成功開闢後，丁燦詢問蘇夏︰「大人，能否把大部分士兵都引過來，讓他們全體陷入沉睡。」
當蘇夏問及原因時，丁燦表示︰「只要那些士兵都睡了，我就可以把那個老王八揍一頓，揍的他喊爹……揍完了再走。」
蘇夏覺得這意見還行，反正還有時間，于是就同意了。
他散去一部分毒霧，讓對方以為他手里的毒劑用完了，試圖把堡壘周圍的士兵釣過來。
可這計劃終究太粗糙，而且丁一修不是齊朗那種蠢貨，十分警惕，沒有咬鉤。
「走吧。」
蘇夏揮了揮手，並問︰「還有什麼要對爹說的嗎？」
丁燦搖頭︰「算了，現在出聲會讓他們有了戒備，不方便我們逃走。」
「嗯，不錯。」
蘇夏點頭，隨即伸出雙手，一手抓著丁燦，一手抓著鐵子，腳下微微用力。
極速之靴開始瘋狂吞噬能量，轉化成難以想象的動力。
「刷！」
三人的身影瞬間消失在原地，眨眼就到了二三十米外，地上落葉紛飛，卷過一陣狂風。
與此同時，毒霧外，戴著夜視儀的士兵們同時驚叫出聲。
「小少爺消失了！」
「不對，只是到了更遠的地方。」
「又消失了，這一次更遠了！」
「……」
只是幾句話的時間，兩人的身影都快消失在夜視儀里了，這如何不讓人震驚？
毒霧還沒有完全消失，士兵們想要追的話，只能從兩側繞過去，但兩側全都是蛛網纏繞的叢林，走出去相當麻煩。
這種蛛網，會在幾個小時之後自動降解，也可以用對應的降解炮彈加速這個過程。
但眾人心知肚明，以他們的速度，等到降解結束，對方早就沒影了。
「怎麼辦？」
眾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讓那些還戴著防毒面具的士兵們去追趕嗎？可失去立場裝置的保護，他們同樣只是對方的獵物而已。
所有人都不免看向丁一修，希望這位城主能給點意見。
可丁一修始終一言不發，靜靜站在堡壘上，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到最後，冷風一吹，僅剩的一片毒霧消散。
出現在所有人眼前的，是一條被強行撕扯開的通道，通道左右兩側全是斷裂的絲線，連帶著樹枝都被砍斷了不少，地面上有一些腳印通往遠方的黑暗中。
在通道旁邊，還有個歪歪扭扭的雪人，咧著嘴巴，像是在嘲笑所有人。
「啪！」
半片樹葉飛舞，拍打在丁一修的面罩上，聲音清脆。
有個下屬謹慎地問道︰「城主大人，繼續行動嗎？」
丁一修平靜地抹去樹葉，搖頭說︰「算了，回去吧。」
「是。」
得知這消息，士兵們都松了一口氣。
前方山野茫茫，密林叢生，還是黑夜無邊的風雪天，就他們這點人，實在是很難去搜尋幾個靈能生物。
現在返回營地，喝上一口熱湯，再美美睡一覺才是正事。
沒過多久，山林里的裝甲堡壘開始陸續返程。
……
此時，蘇夏正帶著兩人在叢林深處修整。
兩人都扛不住長時間的高速前進，尤其是在背部沒有支撐的情況下，脊椎都快被甩斷了，不得不停下來休息。
「呼……」
停下來後，壯漢鐵子臉色發白，扶著一株大樹，似乎有些想嘔吐，看上去很難受。
丁燦的情況也好不到哪兒去，坐在一截枯木上，胸膛一陣起伏，休息了好長時間都沒說話。
兩人休息得差不多的時候，相互看了眼，交換眼神，然後以余光觀察了一下蘇夏。
這個神秘人到底是什麼來頭？
為什麼要救他們？
有什麼企圖？
諸多問題在兩人心里閃過，只是對方畢竟有恩于他們，因此他們不方便直接開口問。
丁燦猶豫了一會，最後終是開口了︰「這位大人來自零點酒館？」
蘇夏淡笑︰「嗯，我們見過。」
「見過？」丁燦一怔，「我記性不太好，大人可否明說？」
這種大高手，他要是真見過，一定會記得住。
丁燦的腦子里瞬間浮現出這段時間見過、交流過的陌生人，再看了看蘇夏，進行對比，慢慢鎖定了一道身影。
難道……是那個人？
他心里一動，想起昨天在難民安置房里，見到的那個身上有血腥味的珊瑚城來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