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家膳廳與廚房相連,佔地甚廣,里面與其說是院落,倒不如說是田地。放眼望去,可以瞧見里面種植了不少瓜果菜葉,听蕭楚泓說,這都是在三年守孝期間,他和他娘陸靜姝,以及留在此處的將士們親手所種。
中心位置被五葉地錦覆蓋的粉牆阻隔,遙遙可見一座分為三層高度的木質樓閣,外面守衛正在來回巡邏。
越過拱門後為中庭,院中種了幾棵桃樹,如今桃花落盡,一顆顆碩大的桃子白里透紅,壓彎了桃樹枝椏。
夜色濃稠,夏風襲面,站在露天中庭中,抬頭可望繁星。木質小樓的長廊上掛滿了紅色燈籠,閃爍的燈影下,時不時可見有人從下方走過。
棗紅色小樓雕工精致,樓前佳木蔥蘢,叢間螢火蟲飛舞。
兩人攜手並肩順著層層台階朝上走去,一同踏過門檻。
屋內空間很大,裝飾簡樸,清雅閑適。正中間擺放著紫檀木桌椅,桌上已經擺滿了酒菜,香味令人垂涎不已。
蘇蓁環顧四周,輕輕地‘咦’了一聲,「蕭將軍,你家沒有安置丫鬟?」
「你想要?」
蕭楚泓以為蘇蓁仍喜歡女子,臉色瞬間垮了下來。
他懂她,心疼她,信任她,只是在情愛面前,他自卑了。
「你有我就夠了,那些庸脂俗粉也配入你的眼?」
「你可真不要臉!」
蘇蓁送了他一個大白眼,徑自落座後執起筷子淺嘗,忽然注意到桌上擺放著一盤醬香餅,「將軍,你也喜歡吃這個?」
蕭楚泓右手暫時失去知覺,用左手執筷給她面前的碟中夾了一塊,「專門讓府上廚子學的,嘗嘗看。」
「好!」
她嘗一口後,驚訝道,「和我經常吃的那家味道好像啊。」
「喜歡就多吃些。」
「好!誒,對了,先前自稱我救命恩人的那位是你的朋友?他人呢?」
「不是,他是我師父,怕我秋後算賬,早已逃下了山。」
「啊?師父?!」夾起的一塊蝦肉跌進盤中,蘇蓁沒有擰成了川字,「可他看著比你年紀還小啊!」
蘇蓁身後的幾名小廝低頭憋笑,肩膀直顫抖。
蕭楚泓解釋道,「他名喚公子謄,今年剛好是他的花甲重開之年。」
花甲重開?那豈不就是花甲翻番?一百二十歲高齡了?!
「他是妖啊?」
「人。」
「那他是法術修煉者?」
「不是。」
「那他怎麼保持容顏不衰?」
「他在幼年時誤食異果,體質發生了變異,雖只有一口,但他翻閱了古籍,自稱可活千年。」
蕭楚泓面色驟冷,他並不對之向往,千年之間變數太多,送走一個個摯友和至親之人,這份痛苦,常人豈能承受。
「千年?那不就跟蘗元果一個性質?」
「不一樣,記得昀舒說過,蘗元果為妖族可食,人族食之必爆體而亡。」
蘇蓁側頭看著他,牙齒輕咬筷子,愁眉不展,「你覺不覺得很奇怪?為什麼時歡晷會選擇岳顯兒作為宿主呢?」
「如你所想,應該跟蘗元果有關。」
「嗯?」
「時歡晷可以幫人達成任意願望,但唯獨凡人之軀不可能承受時歡晷的分裂之力,可服食過蘗元果的人卻可以。」
「也對,可是代價呢?時歡晷為魔蠱,它想從岳顯兒身上索取什麼呢?」
「我也沒想通,好了,快吃吧,別想了。」
「噢!」
蘇蓁嘆了一聲,低下頭發現面前的碟子中已經摞成了‘小山’,然而他的碟中卻空空如也。
「你怎麼光給我夾?自己不吃?」
蕭楚泓的左手自然的抖了一下,兩根銀筷‘ 啷’一聲掉在了桌上。
蘇蓁挑眉看向他,這人又想整啥蛾子?
蕭楚泓學著蘇蓁往常在他面前裝傻裝無辜的眼神看著她,「第一次用左手拿筷子,不太習慣。」
「哦。」
「我也想吃。」
「吃唄!這麼一大桌呢,甭客氣!」
「我右手沒知覺,左手也沒勁兒了。」
「那你就餓著。」
「喂我。」
「啊?!」
「我說喂我。」
蘇蓁表情呆滯了一下,忙給嘴里加了幾筷子菜,將腮幫子塞得鼓鼓的,假裝什麼都沒听見。
「蓁蓁,我的手可是為你而傷,你真忍心讓我餓著?」
旁邊侍候的小廝們,對于蕭楚泓的轉變,從最初的震驚,到如今已經麻木,但這也太太不可思議了!
她聞言差點嗆死,將食物全部咽下後,指著小廝們說道,「你們幾個,還愣著干嘛呢?沒听見你們將軍說手疼?還不快來照顧他?正好來一起吃,這麼多我們也吃不完。」
蕭楚泓眼梢撇了撇,他們忙識趣的拱手作揖退了出去。
「將軍,您和公子慢用,小的們在外候著。」
「嗯,去吧。」
听到房門掩上,蘇蓁嫌棄的‘噫’了一聲,「你把人趕走,看來是覺得餓一頓也沒差。」
「喂我!」
「你好執著啊!」
猛地抬眸,對上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蘇蓁食指指背抵住額頭,鬢發垂落至臉頰,她悶聲笑了起來,心中猜測他是得有多少張面孔啊!
什麼厚顏無恥耍賴皮,跟他一比,她可真是小巫見大巫,不值一提!
笑夠了後,夾起一根青菜遞到他唇前,「喏!吃不吃?」
蕭楚泓張口咬住後咀嚼兩下,又意猶未盡的看著她,而蘇蓁也樂此不疲的喂了起來,某人終于終于露出快意滿足的笑容。
將酒壺遞到她面前,不出意料,她眼中露出了發自心底的驚訝和欣喜。
「你這兒居然還有桃花釀?你也太貼心了!對我未免也太好了!」
「知你喜歡,早已讓人提前備著了。」
他們明明處于被四處緝拿的逃亡中,可這過的卻比在京都還要自在,蘇蓁握著酒杯的手越收越緊。
即便這是蕭楚泓的柔情陷阱,她也心甘情願跳下!
回頭?不好意思,她這次偏偏還就沒給自己留退路!
蘇蓁半傾在桌上,左手托腮,打量著他的眉眼,心里忽然生出幾分惆悵之意。
「喲?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忽然一副苦情相?」酒足飯飽的蕭楚泓笑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