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自我毀滅

作者︰蒼龍縴月軒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水母陰姬!

世外三宮之神水宮的主人,也是公認為神水宮、縹緲宮、移花宮中三大宮主的最強者,但如果說邀月憐星、天山童姥是江湖中的霸主,那麼她便是江湖之中的傳說以及神話。

這樣一個人物居然是青龍會的龍首之一!

李忘塵听到這個名字,下意識心頭一緊,關七是傳說,但水母陰姬更是傳說中的傳說,有人說她將武功練到了陰陽不分的地步,已經能夠逆反先天,沒人能說清她是男是女,也有人說她曾與隋唐時的三大宗師、天刀宋缺、魔門邪王、大唐雙龍同時論道,更與女帝武同時崛起于江湖。

不管如何,她是公認的武學宗師,是地仙的同時也超越了地仙。

——毫無疑問,水母陰姬就是李忘塵在林朝英、諸葛正我、元十三限之外所見到的第四個大三合得二高手!

即使明知道關七受困多年頓悟武道,早已月兌胎換骨,成為個不可以用言語理論的存在,但是此時此刻要面對的絕非只有個水母陰姬,李忘塵本來的滿滿自信,在這一刻亦有些動搖。

這種動搖無關乎理智,就如同人分明知曉太陽和月亮誰大誰小,但若月亮親自來到面前,仍會心馳神往、不能自已。只因不管太陽和月亮有多少量級差距,它們同是渺小人類個體不可企及的龐然大物。

關七話語如同滾雷,炸在半空之中,但只有極少數人能夠听到和感受到。

到了這樣的武功層次,光是爭斗已成為旁人所看不到的內容,臨安府大大小小的瓦下牆下的眾人都以為這只不過是一場稀罕的暴雨雷霆,卻想不到天地異象也不過是一個人的出場而已。

得到關七的贊許,半空中巨大的人影表面上毫無波瀾,發出回應的聲音。

任何人都明白,對水母陰姬的稱呼應該用「她」,這是分外清楚的事情,她從出生到成長都是女性,但她身材雄壯,愛慕女子,嗓音粗獷,武功卓絕,種種跡象讓人覺得她應該是不可一世的一方霸主梟雄,而非深宮閨怨中的老女人。

李忘塵听到了仿佛金鐵交擊的鏗鏘有力聲音,陽剛磁性,充滿魄力,光是听到這樣的聲音,幾乎可想象出一張陽剛俊美的男人面孔,在這一刻他真的很想用「他」來稱呼水母陰姬。

水母陰姬道,「本宮遠在大唐,借由著青龍會秘法遁光而來。關七聖,你大名鼎鼎,超凡入聖,是吾輩所不能及也,但此時此刻到來的絕非只有本宮,還請小心。」

她的氣勢強,氣魄狂,氣質霸道,但說起話來卻仍對關七尊敬有加,暗含敬佩之意,足見關七之名,對天下任何什麼神仙佛聖而言都是巨大威力。

這是從某種意義上的認慫,但水母陰姬的認慫也帶有她獨特味道,顯得干淨利落,直指本心,毫無半句廢話。

似乎他們並非敵人,而是朋友一般。

李忘塵曾听說過一些小道消息,世上有許多無聊之輩分析水母陰姬奇特的行事,有人說她向往男人才作此打扮——這種人通常就是男人,也有人說她是在踐踏男人——這種人通常是女人。但真真正正見了水母陰姬,他才知道她不是男人也不是女人,她只是在做自己而已。

象鼻塔上,關七背負雙手,展現出目空一切而自如自在的皇者風範,點評道,「哦,你竟然懂得洞中世界的遁光之法?這本不是你這能耐所能做到……看來青龍會中,還有大三合級數的高人!他為何不親自過來?」

他們兩的話語,令李忘塵听得懵里懵懂,唯一清楚的是水母陰姬確實是真真正正跨越數萬里距離,降臨了臨安府。

這儼然已超乎武功範疇,李忘塵做不到,他相信水母陰姬也做不到。

這時候,他耳邊傳來輕聲提醒,「洞中世界與我們所處現世一一照應,但又毫無距離尺度的限制,在彼處一個念頭而動,在此處便跨越萬里河山。青龍會中有與我同級數的高手,提前為他們布下秘法,一經啟動,就可在神州大地任意馳騁。」

好貼心的提醒,李忘塵愣了一愣,然後點了點頭,當然知道這是關七的提示。這老家伙自己打得爽了,也不忘觀看者的體驗,別人都說他是瘋子,李忘塵看來他簡直是個大暖男。

如果有爆米花就好了。

李忘塵想,一旦松懈下來,他腦子里就忍不住冒出稀奇古怪的想法。

水母陰姬道,「大龍頭自然有他該做的事情,關七聖請先顧好自己。」

關七笑道,「你的武功不錯,但要讓我顧好自己,尚未夠格啊。」

水母陰姬道,「如果說不止本宮呢?」

關七似乎就在等著這句話,他毫不驚訝,雙眼發亮,「接下來還有幾位朋友?」

水母陰姬道,「還有三人。」

關七忍不住喝彩一聲,「好!」

能親自對戰水母陰姬這樣的敵手,縱是他早已臻至「盜天機」的大三合圓滿境地,也不勝歡喜之至。他本以為這場戰斗會無比無聊,甚至動心為慕容博增長戰力,可惜慕容博到底是個老朽無能之輩,走錯了路也咬錯了牙,注定是沒辦法與關七同台較量。

面對著這樣一個慕容博,關七是失望,也嘆息。自溫小白失蹤,王權霸業都成了空,世上便只有武道與戰斗能令他心動、血熱、發狂,但又有多少人能夠有此水平?又有多少人夠格與他一戰?有多少人能夠賜給他酣暢淋灕的一戰?

——現在就有!

「四個人麼?」關七喃喃自語,似小孩兒盤算今日飯錢能余下多少去玩,「若再加上慕容博,米蒼穹,朱俠武……」

水母陰姬嘆息道,「這也是我們青龍會中一半的實力,若非關七聖尊之威名,實在難以見到如此眾多的高手。當得知此事,本宮自己也十分好奇,關七聖面對吾輩合擊,到底是生是死,能勝能敗!」

一個人接過了話茬,「以我看來,當然是敗,但不死。」

這是個蒼老但平穩的聲音,令人想到一碗滿滿當當的水,水平面與碗邊齊高,甚至微微超出,但是不管怎麼移動怎麼玩耍,都不會溢出哪怕一滴。

一個黑衣罩身的難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了水母陰姬的身旁。

他的出現,像是從水母陰姬那水形的身體中不斷溢散出來的水汽給匯聚出來,水汽在匯聚的過程中轉變為黑色的氣息,形成了他一襲漆黑的長衣。

李忘塵心頭一驚,因為在听到這個人的聲音時,他渾身上下的內力忽然動蕩起來。

那種動蕩,就好像是相對于這個人而言,他是個不穩定的存在。但他本身並沒有任何改變,而是遭遇到了一種「對比」「凸顯」與「映襯」,令李忘塵覺得分外的不舒服。

這種不舒服甚至是卑劣的。

李忘塵遙望著半空中的黑衣人,打從心底油然而生出奇異的情感,好像是自慚形穢般的感受,是一朵尚未盛開的花看到了已怒放的花,是沒長出羽翼的鳥兒看著高飛的雄鷹,是一副殘破的畫看到了國士無雙的名品。

黑衣人沒有露出半點面容,半寸肌膚,甚至只不過是說了一句話而已,卻令李忘塵感到一種渾然天成的完美無瑕。

在這種感受下,李忘塵瞬間想到了自己一切的不完美。

他忽然覺得自己根本不配站在這里,在場眾人無一不是天之驕子,自己不過是靠著系統才能有如今成就,即使如此也是他們彈指可滅的弱小蟲豸。若非系統給予機遇,他更早在很早很早的時候,就死得一文不值。

他又想到了人間行走,人間行走簡直是比系統更加可怕的東西,幫他度過太多太多難關,不是人間行走而換做任何一種其他第六識,自己都有可能早就死在臨安府。

他還想到了李尋歡,其實李尋歡給他的幫助,比前兩者都大,但如果自己的叔叔不是李尋歡而是任何一個人,自己也早就死了。

還有江楓,若非江楓有燕南天贈予的玉劍,任我行也早就把自己殺了。

還有楚留香和陸小鳳,如果不是他們,華山的時候自己怎麼也不可能對付得了原隨雲……

種種心緒,重重回想,一下一下撞在李忘塵的腦子里,幾乎在剎那之間形成千濤百浪,打得李忘塵心潮跌宕起伏,似風暴席卷肆虐的汪洋大海,沒個停歇的時候,更在每時每刻都往壞處發展。

任何人生存在這世上,都該有個生存的支柱,就像許多忠心耿耿的僕人,一輩子也不過為別人而活一次,人們將其冠以愚忠二字,卻大大將生命當做了什麼了不得的東西。

其實生命之中,哪怕抓住一點再微不足道的東西,也是十足珍貴,不容任何人玷污的。

人就是為了這點東西而活的,可以將其稱之為信仰,也可以將其稱之為信念,有時候一個忠心的人不是忠心他人,而是忠心自己,忠于自己的愛與恨,也忠于自己的選擇。

李忘塵也一向如此忠于自身,他不是任何人的奴僕,卻以真心遵循著某種看不見模不著但又確實存在著的信條和答案。

在這種前提下,才能確定「自我」。

如果終有一日他質疑了這些信條和答案,也就象征著他迄今為止所做的一切,都成了虛幻——更嚴重來說,當他推翻過去的自己,過去的李忘塵也被人所殺!

「有點意思。」目光從呆滯的李忘塵身上收回,關七看向那黑衣人道,「你的武功與他同源,這是昔日阿修羅魔教的武功?天地交征陰陽大悲賦……嘿,你就是公子羽?」

黑衣人笑道,「雕蟲小技而已,不知道關七聖有沒有把玩過木工匠具,其實人就是天地陰陽之間最大最精妙的一個玩意兒,人與人的爭斗是笑話,只有將人當做一種器具,才能真正找到人的弱點,就好像找到一個關鍵的按鈕,一按下去,這個器具立馬就壞掉了。當然,說到底還是以強凌弱,在下給同道的小輩打個招呼而已,若以關七聖之境界出手,自然可保住他的性命。」

關七無所謂道,「我是答應過他一件事情,那就是保護他的性命。但你的說法我並不贊同,以同樣根源的武功去感染他,常人會說是洗腦,是抹除過去,是殺死了他,但我又怎會在意這種事情?前一個李忘塵我喜歡,後一個李忘塵我也不討厭,他一直都是李忘塵,怎會忽然死了又忽然活了?就是他忽然間想要殺掉世上一切人,只要他自己承認,李忘塵也仍是李忘塵,他的‘自己’不是仍在麼?」

公子羽愕然,沉吟片刻,才嘆了口氣,「關七聖這樣的人,才是真真正正的自由自在,從心所欲不逾矩。」

關七卻忽然笑了,「前提是你真能勝過他,抹除他。」

公子羽微微一笑,正要說話,忽然動作一頓,從鼻子里面哼出一個聲音,「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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