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臾之後，姬若水回音過來，就一句話︰
「陛下，確實是這樣嗎？」
「沒錯！」趙元開只回了兩個字。
那頭的回音亦是干脆，直接答應，如是道︰
「陛下需要天璇怎麼做，直接吩咐便是，天璇定當竭盡所能的協助陛下和大漢！」
「有你這句話就行了，一切等朕的旨意！」趙元開回音，收起了玉簡。
不過話說回來。
決定是一碼事，但執行又是另一碼事。
這一次趙元開是決定要徹底為人族而戰，不會有任何的保留，也不再搞什麼復雜的穿插謀算了，直接和妖庭正面對戰！
但！
具體戰略戰術依舊是需要從長計議的。
怎麼打？如何打？後勤怎麼保障？等等等等……這些都是需要重點討論的問題。
趙元開回歸宣室殿。
一夜沉思。
翌日，天明。
一道又一道旨意從經由天安都司禮監傳達到了整個大漢朝堂的全部二品以上部司，覆蓋西天域和漢土兩大地域！
三天後，由軍武殿、理宗府、內閣、大荒聖府四大重部總共三百多位高臣應召奔赴了天安都帝宮。
一場趙元開治世臨朝以來最大的特殊朝會就此拉開了帷幕！
……
……
與此同時。
中土域。
天璇聖地。
姬若水一身聖主服，容貌絕美，氣質絕代，但眼下確實目色凝重，似乎總有著心事無法放下。
一邊，本源回溯少年姿態的姬嘯天依舊是老氣橫秋，背負著雙手，絲毫沒有任何緊迫不安的樣子。
盡管當下的局勢已經大變了，已然是中土歷四萬年來最為緊張而至暗動亂的時代！
中土域修真陣營和那些僥幸逃離的僅存的東天域同道，與三日之前撤回了中土域，眼下就駐守在了中土域和東天域交界的無量大山一帶。
而這，也正式宣告著人族徹底失去了東天域。
這無疑是一個前所未有的信號！
自三萬多年前的那一戰之後，人族從未經受過如此之大的浩劫打擊，淪陷一大天域，也意味著人族和妖庭的第一輪大戰的徹底失敗！
至暗，終究是降臨了。
盡管也有不少振奮人心的消息傳出。
比如人族有準仙入世了。
比如大漢開始肩負人族之命運，要正面反擊妖庭了。
但這些……
似乎都不能平復整個人族內部的恐慌和不安。
因為無法取信，因為東天域的淪陷是實打實的，是從未有過的！
另外。
人族失去了東天域，眼下的中土域便是門戶大開，妖庭就在門口，隨時都可能破門而入。
中土域畢竟是中土普天第一大域，也是人族乃至修真界的最高聖地之域。
這里有著最多的凡俗人類，也有著最多的修真宗門。
在絕大多的時候，這里都是人族希望和火種的最後之地。
事實上。
從這一次人族浩劫降臨開始，看似風平浪靜的中土域一直都在遭受著沖擊。
東天域的凡俗人族在一開始就出現了流亡大潮，盡管他們心中的最終聖地是西天域，但絕大多數人是走不出那麼遠的路程。
甚至有太多太多的人，連東天域都無法走出。
重則數萬數十萬里的距離，對于毫無修為只能靠著腿腳徒步跋山涉水的凡人來說，幾乎是遙不可及。
就算是走出了東天域，最後也只能留在了中土域。
尤其是靠近無量大山一脈！
這不是一個兩個，而是動則上億數十億啊，就那麼灌入了中土域，直接讓中土域陷入了混亂之中。
而這，也正是當初促成了中土域修真陣營出手東天域的因素之一！
可現在不一樣了。
東天域沒了。
中土域修真陣營是敗退回中土域了。
這等恐慌的情緒蔓延，儼然是要到了近乎失控的邊緣了。
姬若水身為天璇聖主，對于這一切自然是感知的清清楚楚的。
天璇姬家雖然在之前也有所表示和出手，但似乎並沒有達成人族想象之中的那樣效果！
畢竟這是天璇姬家，是近古以來就跟太倉仙門齊名的唯一存在！
當然了。
這跟天璇的選擇也有關系。
只要姬嘯天早點出手，直接亮出人族準仙身份，情況會很不一樣的。
可老不死的並沒有這麼做。
哪怕是之前入世了，勉強算是出手了，結果只字不提天璇姬家。
所以啊。
當下的中土域對于天璇也算是頗有怨言和異議的。
而這，也是姬若水焦慮的原因之一。
不管怎麼說。
這場人族浩劫確實迎來了最為至暗的時刻了。
此時。
姬若水看了一眼一邊老氣橫秋一臉沒事樣子的姬嘯天，心中那叫一個無語啊，沒好氣道︰
「老祖，你說你……哎！」
「本祖咋了啊？哎，你個小丫頭片子，胳膊肘往哪里拐呢？」姬嘯天暴脾氣，不答應啊。
姬若水搖了搖頭，「老祖，當日你暗中出手便可以了啊，而且完全沒必要放那個祖皇妖走啊？那可是窺得妖神境的祖皇妖啊！」
「暗中出手？沒那個必要！」姬嘯天搖頭。
隨即看了一眼姬若水，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輕嘆了一口氣，這才說道︰
「丫頭啊，你難道還看不出來嗎？局勢變了，真正推動節奏的明顯是妖庭，是他們先入世了那條野狗的！」
姬若水蹙眉，不是很能理解！
姬嘯天搖了搖頭，又道︰
「不是本祖有意在坑那個臭小子，而是當下，人族確實需要他站出來了。罷了，本祖實話跟你說吧，只要太倉不出，人族就不是妖庭的對手，就這麼簡單！」
這話一出，姬若水不答應了啊。
什麼意思？
坐以待斃了？
「老祖，可不能這樣妄自菲薄啊？那如你之言，我們豈不是……」姬若水說道，雖然最後一句話沒有說出來。
姬嘯天瞥了一眼，沒好氣，道︰
「你呀，心里頭就知道你的情郎哥哥。罷了！今日老祖就給你上上課，讓你知道這個天地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言罷，姬嘯天大馬金刀的坐下，抿了一口茶水。
繼而直接說道︰
「本祖說的人族，大漢不算在內，因為這是一個異數！妖庭謀算顛覆人族，不是一天兩天，而是從三萬年前被囚禁在南天域那一刻就開始了，那時候還沒有大漢，對吧？」
姬若水點頭。
姬嘯天又說道︰
「至于大漢，丫頭你應該比老祖我更了解吧，那天刀天劍是仙兵麼？大漢的國力如此之強，靠的是修真文明嗎？根本不是！別以為老祖我不清楚！」
這話一出，姬若水沉默了。
確實。
大漢實在是太特殊了。
從趙元開治世臨朝開始，至今甚至不到二十年。
二十年，這在修真文明背景之下，在中土域，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不過是彈指一揮間而已。
可大漢，就是生生的從一介靈氣絕滅的蠻荒之境的凡俗小國，直接問鼎入主了西天域！
這是中土修真界無法理解的！
為什麼？
沒有底蘊！
修真文明背景之下，最為核心的要素就是兩個字，底蘊！
「老祖我算是看透了那小子了，不簡單，太不簡單了！他所謂的仙兵鎮國，其實就是一個彌天大謊，但這沒關系，恰恰顯示了他的不簡單！另外，大荒聖府我也看了，有點東西，也只有他能這麼做，敢這麼做了！」
「妖庭是不可能算到大漢的橫空出世的，當然了，人族也算不到！」
「眼下，沒有太倉宗的人族，卻不是妖庭的對手，這點還需要什麼可說的嗎？只是異變出現了，只是大漢出現了，就這麼簡單！」
講到這兒，姬嘯天頓了頓，看著姬若水，幽幽的來了這麼一句︰
「丫頭，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四萬年來一直都是人族主宰的太倉宗眼下卻無視了這場人族浩劫了呢？」
這話問的突然，讓姬若水一時無法回答。
她就那麼看著姬嘯天。
她知道姬嘯天有話有要說。
果不其然。
姬嘯天豁然起身，走下殿內，背負著雙手看著殿外的那一方天空，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當年那最後一戰，妖庭的妖皇突然邁入了妖神境，直接逆轉了局勢，可卻被太倉宗走出的那一位神秘尊者一劍釘死，後來，那柄劍沉入斷天涯，布下了誅妖大陣，庇護人族三萬年！可那陣法，庇護的當真是人族嗎？」
這一問，姬若水陡然一顫，然後臉色漸漸蒼白。
她深吸了一口氣，抬眼，不可置信的看著姬嘯天的背影。
「丫頭，你問老祖我為什麼不殺妖庭的那條野狗，為什麼不暗中出手，其實道理都差不多了。」
差不多的道理？
怎麼個差不多法？
「老祖的意思是，當年太倉宗走出的那位老祖，並不是純粹的為了人族而出的？」姬若水凝聲，反問一句。
「沒錯！」姬嘯天豁然轉身，看著姬若水，「萬古以來，有誰說過太倉宗以人族為本了？也許在太倉宗的眼中，人族和妖靈一族根本沒什麼區別呢？」
話講到這兒，已經晦澀沉重到了近乎顛覆姬若水認知的程度了。
姬若水呼吸起伏的厲害，大口的喘著粗氣。
她是真的認知被顛覆了。
太倉宗不是人族的太倉宗。
在太倉宗眼中，人族也好，妖族也罷，並無不同，只是芸芸眾生而已。
「所以，斷天涯的誅妖大陣不是在庇護人族？而是庇護妖靈一族？」姬若水反問。
「如果沒有斷天涯，怕是妖靈一族早就被人族給滅種了，哪有今日啊！」姬嘯天冷笑、
這話不無道理。
當年誰是落敗方？
是妖靈一族啊！
直接被趕到了南天域這等蠻荒苦熱之地！
若是沒有斷天涯，人族完全可以一鼓作氣，徹底抹除了妖靈一族。
而恰恰是斷天涯大陣，讓妖靈獲得了一域之地，然後韜光養晦了三萬多年了！
這時。
姬嘯天又開口了，說了一句讓姬若水更是震駭無比的話。
「丫頭，如果老祖告訴你，妖庭根本無人能破開斷天涯大陣，你信不信？」姬嘯天說道。
「老祖，這……」
「很震驚是吧？老祖我也很震驚，當年無上先祖邁入那一步，而後一路逆天走到了升仙六斬之境，為了尋求再次突破的契機，便去了斷天涯一趟，涯下的那柄劍，也就是當年隔空數萬里直接釘死那位妖神之列的妖皇的那柄劍，讓先祖大為震驚，而後才有了獨身上太倉山，再而後的事情就不用了我不說了吧？」
再而後？
姬若水是知道。
因為這在天璇姬家不是秘密。
族史記載，無上先祖為了尋求突破契機，孤身去了一趟太倉宗，而後無果歸來，終身不再精進一步，直至道消身死！
「族史記載的不多，先祖當年走了一趟太倉宗到底發生了什麼，我們也不知道，但先祖晚年在沒有出天璇一步確是事實，總之，這個太倉宗不簡單啊！」
姬嘯天輕嘆了一口氣。
而後轉身，看向了姬若水，突然間面露一些愧疚，說道︰
「丫頭，老祖我實話跟你說吧，這一次老祖做的確實有點不厚道，但到底是坑了那小子還是幫了那小子，一切都不好說！一個太倉宗，深不可測，而那小子的大漢又是變數之出，說老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見他們之間的踫撞，那樣的話，很多萬古秘辛的真相就會付出水面了！」
姬若水愣了一下。
看著老不死的，突然就生氣了。
「老祖，你！你有沒有想過，陛下他……唉！」姬若水只能作罷。
然而。
姬嘯天卻難得的一臉凝重，看著姬若水，說道︰
「丫頭，別急著生氣，老祖我既然願意將你許給那個臭小子，便是看中他，相信他，放心吧，他不會讓我們失望的！」
「可是……」
姬若水看著老不死的那罕見的堅定嚴肅的臉色，到底還是說不出話來了。
輕嘆了一口氣，陷入了沉思。
心中是翻江倒海，方才的那些話更是細思恐極。
良久之後。
姬若水突然抬臉，問了一句︰
「老祖，你說……陛下會意識到這些嗎？」
姬嘯天愣了一下。
這個問題顯然是問到了點子上。
沉默片刻，姬嘯天如是道︰
「他若是意識到了，那他就輸不了！若未知未覺，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