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後，他余光冷冷的看了胡小玲一眼。
胡小玲頓時臉紅，將臉瞥向了別處，故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雨化田眉頭越蹙越深……
……
府廳之內。
此時就剩下趙元開和龜老兩人。
趙元開依舊是禮數盡到，看著眼前的龜老拱手作揖，恭敬道︰
「前輩，朕終于和你見面了！」
「陛下,說來慚愧啊，是老夫托大了，是老夫低估你了，其實第一次相見的時候，老夫就應該坦誠以待的！」龜老說道。
面色慚愧，唏噓感嘆。
這是他的心里話。
趙元開笑著搖頭，道︰
「無妨,現在也不算晚,不是嗎？」
「對對,不算晚，不算晚……哈哈！」龜老大笑。
他和天武帝之間只是這麼簡單的聊了兩句而已，便深切的感受到了彼此之間的默契感，這是好事！
不過……
龜老眉頭一出，臉色有些玩味，笑著問了一句︰
「陛下，方才那位小狐狸……」
「嗯？」趙元開愣住了。
小狐狸？
趙元開當然知道龜老說的是蘇離。
只是，為什麼龜老會對蘇離感興趣嗎？
「前輩？方才的小狐狸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不過是朕在東天域撿到的一只小天狐罷了。」趙元開回道。
他還選擇了隱瞞蘇離的真實身份。
其實這並非全都是為了蘇離考慮，更多的是還是也因為趙元開本身，蘇離這個身份對于趙元開來說沒有任何的價值，相反，還會帶來不小的麻煩，所以便就此作廢了。
龜老听著趙元開的這個回答，白眉緊蹙。
他沒想到天武帝竟然還不清楚那只小天狐的真實身份。
方才一進門，他就注意到了那只小天狐，然後便看出了身份，正是他在東天域見過的蘇離！
「陛下，當真是從東天域撿來的這只小天狐？」龜老問道。
「前輩,你到底想說什麼？」趙元開的眉頭也皺了起來。
現在的情況是，趙元開不知道龜老見過蘇離，而龜老也不知道趙元開其實是明知蘇離的真實身份的。
龜老深吸了一口氣，想了想，直言道︰
「實不相瞞，陛下被欺騙了。」
「欺騙了？此話怎講？」
「陛下，方才那只小天狐可不是什麼等閑妖靈，她的真實身份是妖庭麾下第一王族天狐族的少王蘇離，來頭不算小，修為更是不低，之前老頭子我見到她的時候已經是妖神境二重天的修為了……」龜老托盤而出。
到了這個時候，趙元開才恍然大悟啊。
他這才想起了當初在收服蘇離的時候，就很詫異她的修為什麼這麼高，一問之下，道出是得了一場造化。
當時趙元開就猜出賜予造化的人就是龜老。
沒想到被自己給忘了。
現在听龜老這麼一說，才想了起來。
不過。
也是這時。
龜老突然間意識到了什麼。
他抬眼，定定的看著趙元開,凝聲道︰
「不對啊！老夫上一次見她的時候，確是妖神境二重天，可方才卻沒有感知到她身上的境界波動,陛下你……」
「哈哈，原來給她造化的人就是前輩你啊！」趙元開笑了。
龜老一愣。
而後，搖了搖頭，也大笑了起來。
無需多說，心照不宣。
不過，龜老還是多嘴提了一句︰
「陛下，這小丫頭的仇怒怨念很深啊，留在身邊未必是好事！」
「是嗎？方才前輩也看了，不是嗎？」趙元開不以為然。
龜老怔住了。
細細捋了一下頭緒，笑著搖頭。
那哪是留在身邊，那分明是收為妖寵，本來就是一種懲罰罷了。
至于為什麼沒有直說蘇離的真實身份，稍稍一想也就理解了，畢竟是天狐族的少王，頂著這樣的身份當然不是什麼好事。
龜老沒再糾結與此，而是緩緩踏前，走到了天武帝的身邊。
他拄著拐杖，俯視著落地窗前的天安都古城街景，而後由衷的感嘆道︰
「陛下，這兩日九婈領著老夫在這天安都古城走了不少地方，見識了很多新奇的東西，九婈說，漢土比之這里，會更加的繁華和美好，老夫相信她的話，也為此感到驚奇和佩服啊！」
「這里只是剛剛起步，和漢土之間也確實存在著不小的差距。」趙元開頷首。
盡管他自己對于天安都古城這兩年的變化也是感到驚訝的，但發展時間還是太短了，算起來，漢土已經發展了二十多年了啊！
另外，漢土得天獨厚的秩序平衡條件也不是西天域所能具備的，而恰恰這一點又是快速發展最需要的前提要素！
龜老點了點頭。
「電力，戰機，汽車工業……還有什麼來著，哦，對了，鎮國仙兵天刀天劍！這些都是大漢的創舉，是陛下一手締造，而中土歷四萬年來，可從來都沒有出現過這些東西的啊。」
「這些的確是大漢獨有的。」趙元開點頭。
說話間，也是情不自禁的引以為傲起來，而後也下意識的回想起自己的這一路走來。
還記得剛剛魂穿到這個異世之時，趙元開何其無助啊。
當時有系統在身，可死機了整整兩年，讓趙元開空有腦子，卻什麼也做不了。
其實那個時候，趙元開還沒想過要改變這個世界，沒想過要做一些理想且偉大的事情。
當時就覺得有朝一日滅了陳國賊，坐穩了帝位之後，就好好享受一下帝王的快樂。
可真的坐穩了帝位之後吧，趙元開又變了。
那時候眼看漢土十三州，才發現天下竟然如此疾苦，漢土也算是個低武世界了，可整個社稷的發展水平讓趙元開觸目驚心啊。
成帝者，到底還是政治抱負至上。
哪怕身在高武玄幻世界，趙元開依舊是不覺得成為舉世無敵的強者能比徹徹底底的改善這個世界來的更加有滿足感和成就感！
另外，最重要的一點是什麼？
是當時趙元開的一切理想都是具備極高的可行性的啊！
農業升級，工業起步，吏治革新，文明進步……這些偉大的壯舉都是依托趙元開的前世記憶認知而來的！
而今，二十多年過去了。
天安都古城能體現的東西並不多，但在如今的漢土，當真是翻天覆地啊。
趙元開用了二十多年的時間，將自己的理想主義發揮到了極致，讓自己的所有偉大構想都變成了現實！
沒有什麼比這更讓人興奮和驕傲的了！
不過……
就在趙元開沉浸在自己的回味之中的時候，一個淡淡且蒼老的聲音在趙元開的耳邊幽幽響起，如是道︰
「陛下，與其說那些都是大漢獨有的，倒不如說，大漢眼下的一切本來就不屬于這個世界的吧？」
這話一出，趙元開的臉色陡然一變，當即側過臉來就那麼定定的看著龜老。
趙元開沒有開口出聲。
龜老依舊是看著落地窗之外。
須臾之後，輕嘆了一口氣，尤其是那平靜淡然的語氣，悠悠道︰
「老夫這兩天和九婈聊了很多，她對于陛下是萬分的崇拜，所以講了很多關于陛下的事跡！老頭子我啊，活了這麼多年，走了這麼多年的，也見過不少人和妖靈，其實就是想要完成一件事件，不要再讓人族和妖靈族繼續對立殘殺下去了……」
「漢土人間，妖人共融。老夫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很是振奮，了知了一些信息之後，一度以為這也將是中土世界的最終歸宿，可是九婈那丫頭告訴老夫，漢土是漢土，中土是中土，大不一樣！」
「老夫不解啊，為什麼會不一樣呢？漢土人族有陛下你，南疆妖靈要蘇九婈，無非就是一場雙向奔赴嘛，有什麼難得呢？可九婈的那丫頭卻笑了，說沒那麼簡單，她說了很多很多，絕大部分都是關于陛下的，最後告訴老頭子我啊，說沒有誰可以無視時代的局限性，但唯獨陛下你，卻每一步都精準落腳，仿若先知一般，而這，也正是陛下你的偉大之處！」
講到這兒，龜老緩緩轉過身來，那雙有些渾濁的老眼直視著趙元開的目光，而後慈祥一笑，問了一句︰
「可是陛下啊，老夫依舊是想不明白，為什麼你就能做到每一步都精準落腳呢？那可是完全無視了歷史的局限性了啊！」
此時，趙元開的臉色依舊是平靜如水的，只是瞳孔微微收縮。
但心里，卻早就翻江倒海了起來。
他很震撼。
方才龜老的娓娓道來的那一段話，沒有一句的廢話，並且每一句都精準的扎進了趙元開的心中。
到來頭，自己也低估了這位活了四萬多年的活化石啊！
龜老什麼意思，趙元開心中很清楚。
這是在質疑的自己來歷！
也恰恰是因為這一點，才讓趙元開心神震駭啊！
看出趙元開的不凡，這很簡單，也算不得什麼？
因為自己這一路走來所締造的一切確實太驚世駭俗了，顛覆了太多太多人的認知！
但正常情況應該是什麼樣子的呢？
蘇九婈就是典型代表。
崇拜天武帝！
尊為天神，是天神下凡！
唯獨此時的龜老，提出了質疑，而且他的質疑方向是正確的，這就很嚇人了啊！
什麼叫歷史的局限性？
其中重要的一點就是時代所限之下的認知有限！
沒有見過的東西，是想象都想象不出來的，就如同當下的中土世界，凡人也好，修真者也罷，他們根本不可能理解天外的生命和高級文明的存在！
怎麼說呢？
最直白的例子！
就是關于太倉禁淵之下的祖神！
九州星的原住生命只會膜拜和神化其為神靈，來自上蒼。
而趙元開卻更多的質疑他只是偽神，更大的可能是來自于同時空的更高級的修真文明星球！
但現在……
龜老的思維無疑是第二種！
他為什麼會這樣質疑？
他的依據是什麼？
亦或者說，是什麼東西啟發了他與眾不同的認知思維？
此時。
趙元開眉頭緊蹙。
他自然是不能直接承認自己是外來者。
這是他最大的秘密！
但同時，他又很好奇，龜老到底是因為什麼，才啟發出了這樣的思維？
「前輩，朕也走過彎路和錯路，朕也不是無所不能的，這個世界上也不存在全知全能者！不過，朕想要說的是，朕之所以有今日，之所以有資格站在前輩的面前，正是因為朕締造了這一切，別沒做到，恰巧，朕做到了！」趙元開平靜說道。
話有些拗口，但龜老听得很明白。
趙元開的邏輯就是，這就好像是一場競賽，無論參與者有幾千幾萬甚至是更多，但最終總是會有一個人勝出的，站在最高的地方，萬眾矚目。
然後你看他的來時路，發現一帆風順扶搖直上，甚至充斥著各種的不合理和氣運加身。
但那又如何呢？
又能說明什麼呢？
你拿常理去推斷極端個例，這本身就是錯誤行為啊！
龜老點了點頭，對于趙元開的話表示認可。
可心里，卻又越發的堅定了自己的那個推斷了，道理很簡單，因為趙元開的邏輯太清晰了，連反駁起來都是如此的邏輯縝密！
自己只是試探而已。
但天武帝卻表現出了明顯的防備！
這叫什麼？
清醒預判之下的過分防備！
那一刻。
龜老笑了。
他的心里已經有確切答案了。
而且他也明白，那個答案永遠都不會從天武帝的口中說出來的，哪怕是證據確鑿，天武帝也會死不承認！
換做自己，想必也是如此吧……
想到這兒，龜老頓時釋然了許多，有了答案，就有了新的思路了。
他那張慈祥和善的老臉依舊是笑意盈盈，然後話鋒一轉，直接岔開了話題，笑問道︰
「陛下听聞老夫身在西天域，便匆匆回赴奔來，想必是有很多話要問老夫吧?」
這老家伙方才那突如其來的笑臉，就讓趙元開很是狐疑了。
眼下一听這話鋒突轉，趙元開恍然大悟，恨不得直拍自己的大腿。
大意了啊！
姜還是老的辣啊！
自己的過分解釋，听起來無懈可擊的邏輯反駁，在某種程度上卻反而成了龜老心中疑問的有力佐證！
不過，趙元開的情緒控制的很好，始終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