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5 愛吃小食的少女

雖然在麻袋里掙扎導致頭發有些凌亂,但站在陸森面前的豆蔻少女笑起來明眸皓齒,怎麼看怎麼可愛,似乎完全不影響她的形象。

看著她期待的眼神,陸森再看看躺在旁邊的兩個乞丐,輕輕點頭。

他確實有些擔心這個少女再被拐走。

「小娘子家在何處?」

「金水門附近。」

陸森點點頭︰「那就帶路吧。」

「謝謝小郎。」少女眼楮亮晶晶的,向陸森盈盈行了個萬福禮,山巒隨之搖晃︰「相救之恩,小女子必有厚報。」

陸森無所謂地擺擺手。

旁邊的黑柱走上來,小聲說道︰「郎君,金水門乃皇城根下,達官貴人居所,小人不過去了,就在暖玉閣等候郎君。」

「你一個人沒有事吧?」陸森知道黑柱此時依然有很強的自卑心理,不敢與大人物靠得太近,所以也不強求他跟著過來。

「不有郎君給的木甲嘛。」黑柱拍拍胸口木甲︰「沒有人再能欺侮我了。」

剛才挨了兩木錘,結果身體一點事情也沒有,現在他對這木甲越發有信心。

陸森點點頭︰「那行,我們就在暖玉閣前踫頭。」

黑柱彎身拱拱手。

陸森扭頭對著少女說道︰「小娘子,請帶路吧。」

「好呀。」少女眯起眼楮笑著,她一邊雀躍地走在前方,一邊時不時回頭看著陸森又沒有跟上︰「對了,我還沒有問小郎尊姓大名呢?」

「免尊姓陸,名森。」陸森一邊走著,一邊答道︰「小娘子呢?」

他也有些驚訝,這少女剛才明明才被綁架,但現在卻一點害怕的情緒都沒有,仿佛剛才被綁架的不是她那樣。

少女雙手負在身後,倒著行走,笑得燦爛如陽,眼里滿是亮光︰「小女子姓趙,小名碧蓮,閨名暫時還不能告訴你。」

說完話,她又轉正身體,接著輕呀一聲,輕跑到路邊的一處小攤跟前,拿出銅板買了兩串糖葫蘆。

陸森微微驚訝,‘趙’可是國姓。

這少女家又住皇城根腳下,看來背景很大啊。

無憂洞連這樣的大戶人家子女都敢劫走,行事真當是毫無禁忌。

只是‘碧蓮’這個小名實在是……不過想想,現在碧蓮這名字可是很正常的,沒有後世的那個意思。

就在陸森思考著問題的時候,少女小跑回來,她將一根糖葫蘆遞了過來︰「陸小郎一起吃吧?」

陸森搖搖頭,他不太喜歡吃酸的東西。

趙碧蓮露出可惜的表情,隨後她咬了口糖葫蘆,酸得直眯眼楮,但表情明顯變得很開心。

兩人並排走著,碧蓮吃了幾口糧葫蘆,扭頭問道︰「陸小郎為何是短發裝扮。」

糖葫蘆在她的嘴里轉來轉去,臉頰上一個小鼓包左右游移。

「以前在修行。」陸森微笑著答道。

「哦……」碧蓮看著陸森的側臉,繼續問道︰「那現在算是入世了?」

「算是吧。」

碧蓮眼里露出些喜色,隨後她看著前方,眼楮又是一亮,小跑上去,又買了份小食折返回來。

詢問陸森要不要一起吃。

陸森自然搖頭。

然後一路上,陸森就看著這趙碧蓮不停地買買買,嘴里都沒有停過。

而明明他們腳步也沒有停過,雖然走得不算快,但走了近一個時辰,這才走到了金水門。

陸森嚴重懷疑這小娘子帶著自己繞遠路,卻沒有什麼證據。

最後他們在一處大宅門前停下。

青磚漆門,高宅大院的牌匾上寫著兩個大字︰趙府。

門口那里有站著兩個門人,見到碧蓮都微微點頭,彎腰站到一邊,可卻也不打招呼。

陸森覺得有些奇怪,按理說,自家小郎小娘子回家了,下人怎麼也得問候聲吧。

難道趙碧蓮在這個家里沒有什麼地位?

可看她打扮,蠶絲質青綠窄袖衣,光這一套衣服,估計夠普通人家十幾年的生活開銷了。

更何況,兩個家丁似乎對她也很恭敬,卻不問候,真有些奇怪。

趙碧蓮站在略高的門口台階上,雙手攏在袖子里,盈盈笑問道︰「陸小郎家住何處,過些時日,必定上門答謝。」

陸森擺擺手,轉身離開。

他現在不缺錢不缺吃,也不缺地方睡,不需要什麼道謝。

看著陸森毫不猶豫轉身離開,碧蓮嘟嘟嘴,顯得有些不開心。

這時候,門後出來一個大約九歲的青衣男童,他看到碧蓮就小跑過來,親熱地叫道︰「阿姐,你終于回來了,剛才游街的時候你跑哪里去了,一轉眼人就不見了。」

「六姊剛才被乞丐用麻袋套了,差點就被帶到無憂洞去。好在被人救了……」說到這里,趙碧蓮表情興奮起來︰「救我的小郎長得可俊俏了。」

旁邊的男童臉色立刻驚恐起來︰「無憂洞的人?你沒事吧,阿姐。」

「沒事沒事。」碧蓮輕擺小手,一邊往家里走︰「對了,曙弟,這事可不能說給大人听。」

男童臉色愁苦起來。

「什麼事情不能說給我听啊。」旁邊有個中年男子緩緩走過來,他模著自己的胡子,用嚴肅的視線盯著男童。

男童彎身作揖︰「爹爹。」

「嗯。」中年男人鼻子里哼了聲,隨後視線移到碧蓮身上,神情溫和了許多。

「大人。」趙碧蓮行了萬福。

在北宋此時,大人指的是父母,但多指父親。

算是正式場合的用語。

見碧蓮和自己如此生分,中年男子臉上露出無奈的神情,隨後他問道︰「剛才你說什麼事情不能說給我听。」

「只是女兒家的小事,不方便說與大人听。」碧蓮垂下腦袋。

中年男子看向旁邊的男童︰「曙兒……你說。」

「阿姐剛才上街游玩時,被無憂洞的人用麻袋套走,所幸有人相救。」男童照實說道。

中年男子表情一下子就冷了起來︰「曙兒,帶你阿姐去房里休息,同時告訴所有門房,碧蓮禁足一個月。」

「哦。」男童拱拱手行禮。

碧蓮垂頭不說話,然後被男童扯著衣袖拉走。

隨後中年男子背手著走到門口,一張老臉全是冷意,他對著旁邊的門房說道︰「備轎,帶上數名護院跟隨,我要去趟開封府。包希仁他是怎麼做事的?無憂洞這魔窟現在都沒有打掉,哼!」

另一邊,黑柱站在巷口,等陸森和碧蓮走遠後,轉身回到巷子里。

巷子高高的圍堵遮擋了陽光,里面顯得很昏暗。

看著前方兩個乞丐,黑柱的眼眸沒有了之前的溫暖,漸漸變冷。

他蹲身子,模了模李堂主和另一個乞丐的鼻息,發現兩人還活著。

便撿起李堂主的短刃收入懷中,再把兩人扛起,疊在麻袋的上方。

然後拖著麻袋往巷子的深處走。

在巷子的盡頭,有個排水口,與地下錯蹤復雜的排污體系相連。

之前李堂主套著碧蓮,也是打算在這里下去。

麻袋廝磨地面的沙沙聲停了下來。黑柱將李堂主和另一名乞丐扯到排污口邊緣,他蹲落身子,扒著排污口往里面看了看……下方是高高寬寬的污水道,水道的兩旁各有半米左右寬的石階通向漆黑的深處。

平時無憂洞的人,也就是靠著這兩條不會被污水浸染的側邊石道,在這個龐大的地下王國中流竄。

看了一會,黑柱把麻袋最上方的乞丐拖下來,左手捂住他的嘴,右手拿著短刃,沒有任何猶豫和表情,直接就捅入乞丐的心髒中,還順勢用力扭轉了一圈。

乞丐在昏迷中使勁扭動,力氣極大。

但苦于嘴巴被黑柱捂住,月復部還被黑柱用膝蓋跪著,根本發不出聲,也動彈不得。

片刻後,乞丐停止了掙扎,身子漸漸涼了下去。

黑柱冷靜地把乞丐的尸體推入排污口里。

然後在上方看著尸體砸水污水中,然後被水流緩緩帶走。

接著他扭頭看向李堂主。

不知道為什麼,李堂主此時醒了,他看見黑柱的眼楮,里面盡是無情和冷漠。

李堂主大怒︰「你居然敢殺……」

但被黑柱快速走過來,捂住了嘴巴,只得發生唔唔唔的叫聲。

黑柱再次如法炮制,用膝蓋頂著李堂主的月復部,右手將短刃捅入李堂主的心口中。

再用力扭一下。

李堂主瘋狂掙扎,雙腿在地上踢得踏踏作響。

但他本來就已經受了傷,身體沒有多少力氣,怎麼可能是黑柱的對手,根本掙扎不開。

「像你們這種下三濫,我太了解了,以後肯定會想著報復郎君。哼哼,郎君什麼身份,你們什麼身份!也配?」

黑柱的話說得輕描淡寫,緩慢溫柔。

他的眼楮中沒有殺意,只有理智的冷酷。

李堂主怒瞪著一雙眼楮,死死盯著黑柱,里面布滿了血絲,帶著難以形容的仇恨。

但他終歸只是人,心髒被刺,死亡只是多活幾息,少喘幾口氣的問題而已。

很快,他的掙扎漸漸緩了下去。

在生命彌留的最後幾秒,李堂主用盡殘留的力量奮而暴起,雙手用力地抓扣著黑柱的臉,牙齒也用力咬著黑柱按在自己嘴上的左手,想在這人的身上留下點什麼痕跡。

只是很可惜,黑柱此時穿著木甲,任李堂主如何嘶咬抓撓,都無法留下任何一點點的傷痕。

又過了數秒,李堂主終于沒有了氣息,瞪著一雙充滿紅絲的眼楮徹底死去。

黑柱站起來,用手臂上的袖子抹了抹額頭的汗水,然後將李堂主尸體踹入污水口里。

他在上方,看著李堂主的尸體被污水帶走,然後他咧開嘴,無聲地笑了起來。

不知何時,陽光被雲朵遮掩,本就昏暗的巷子變得更陰沉了。

笑了近半柱香的時間,黑柱才收止了笑容,冷著一張臉,離開了。

烏雲低垂,似有風雨欲來。

黑柱對汴京城很熟,他在巷子里的某處突然跳起,翻躍到某戶人的後院中。

這里有口水井,但一般沒有人來……因為井水是苦的。

黑柱用提桶把井水打上來,洗干淨了短刃和手上沾到的血污。

再把臉抹干淨,確認自己身上沒有任何血腥味後,這才翻身出去,再出了巷子,往向暖玉閣。

可能現在是陰天的緣故,也有可能是剛殺了人的緣故,黑柱覺得汴京城有些冷。

即使街道上的行人依然很多,即使街道的吆喝聲連綿不絕。

他內心中有種冷意,想要發泄出來,很想再像剛才那樣,把冰冷的利器,捅入某個人的心腔里。

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誰的都行。

街道上行人太多,有個男子光顧著看周圍的商品,不小心撞到了黑柱,他脾氣比較暴躁,一扭頭就想發火罵人。

看看到黑柱那張沒有任何感情的臉時,卻什麼話罵不出來,只是驚駭地後退。

黑柱沒有理男子,徑直往前走,只是他的右手已經放入衣服中,握緊了短刃的把柄。

很快他就到達了暖玉閣之前,此時他站在路邊,靜靜看著陸森可能出現的方向。

周圍的行人來到黑柱的附近,都會下意識偏離他遠一些。

旁邊的小販,也把自己的攤子挪著遠離了些。

黑柱靜靜等待,時間也靜靜流逝。

烏雲漸漸飄開,遠處烈陽形成的光柱緩緩移了過來。

黑柱已等了許久,終于在街道遠處,看到一個俊俏的白衣男子緩緩走過來。

陽光籠罩在此人的身上,仿與他同行,和光同塵。

郎君來了!

黑柱的眼楮笑了,臉上的表情也變得溫暖和謙卑。

他急急迎了上去。

陸森與黑柱匯合後,便進了暖玉閣,找到了三樓的趙香香和柳永。

此時柳永已再次劇烈咳嗽起來。

陸森一進房門,趙香香行了萬福禮後,急急問道︰「陸小郎,藥可帶來了!」

「我沒有帶藥來……」

趙香香臉色一白。

陸森繼續說道︰「只是帶了些能止咳的甜食過來。」

然後把罐子放在了桌面上。

趙香香無奈地白了陸森一眼,風情萬種。

「陸小郎可真愛開玩笑。」

「我不是醫者,自然不會開藥。」陸森攤攤手笑道︰「這只是恰好對癥的甜點罷了。」

趙香香愣了一下,隨後她明白了陸森的意思︰「確實,陸小郎只是拿了些吃食過來,若我家郎君病愈,那自然是長期休養的功效!」

陸森滿意地點點頭。

趙香香打開罐子,清香涌出,她聞了下,驚異地問道︰「蜂蜜?」

陸森再次點頭,然後做了個‘請’的姿勢。

趙香香立刻把柳永扶起來,用勺子舀起一匙蜂蜜,送入柳永嘴中。

柳永咳得喉嚨沙啞,都快說不出話來了。一匙蜂蜜入肚,便感覺清涼的氣息在月復空之內散開,然後沿著食管上來,拂去喉嚨的堵塞和澀苦。

然後他迫不及待地張開了嘴。

罐子中的蜜本就不多,七八匙後便已沒有。

柳永舒服地長長吁了口氣︰「好蜜,好蜜。」

看著柳永的臉色,在短短時間內便由油黃變成了白皙,趙香香心中喜悅不已,問道︰「郎君,你感覺如何?」

「目聰耳靈,身似輕燕。」

柳永一翻身,就從床上躍了下來,然後繞著矮桌在房里走了一圈,最後對著陸森彎腰,低頭拱手行了個大禮︰「謝陸小郎救命之恩。」

陸森起身,拱手說道︰「無須如此,交易罷了。小子就不打擾兩位了,有緣再見,告辭。」

然後陸森帶站黑柱離開,沒有一點拖泥帶水。

趙香香在樓梯口那里深深地再行了個萬福禮送別陸森,然後再回到房里,關上房門,左模模柳永的老臉,右模模他的老手,顯得開心不已︰「看著郎君現在的得意勁,真好。」

柳永笑了笑,說道︰「大病得愈,感覺自己什麼都看開了,香香,我打算回家鄉養老。」

趙香香一愣,神情落寞地說道︰「是嗎?那妾身在這里先祝郎君一路順風,你何時動身,屆時妾身送……」

柳永模著趙香香的臉,打斷了對方的話,問道︰「你可願與我同歸故里?」

趙香香呆柱了,片刻後她淚如雨水,抓著柳永的手驚喜地連連點頭︰「願,妾身一百個一千個願意。」

「但我沒有錢財幫你贖身。」

「我有!妾身這些年存了不少的錢銀,給自己贖身綽綽有余,還能再起一間青磚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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