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七三章︰均衡與暗影

林洛總感覺自己這一路很急,神靈詛咒的出現壓得他喘不過氣來,這讓他有些心神不寧。

他忽然想起之前腕豪瑟提說的,他時常感覺心神不寧內心焦慮,莫非自己也進入這個狀態了?

「算了,不可多想。」

林洛搖搖頭,沒有時間考慮太多。

只覺得來到艾歐尼亞的諸多事宜的確碎片化了很多,  來也匆匆去也匆匆,並沒有真正在何處靜下心來,想到接下來要接觸的影龍尊者,他更有些心緒不寧。

直覺告訴他,這一位不會有瑟提那麼好對付。

無論是從實力上,亦或是從其他角度。

「快到了……唔,  看地理坐標,  似乎是均衡教派的位置?」

林洛收斂心神,  望向影龍坐標指向的地點。

那是一座蒼翠的大山,在大山深處則隱居著整個艾歐尼亞最古老的宗派-均衡教派。

在贊家出現艾瑞莉婭之前,均衡教派是艾歐尼亞最古老也最強大的勢力。

如今艾瑞莉婭崛起,帶領贊家成為納沃利的最強勢力,均衡教派卻因為派內的內部斗爭實力削弱,退居成了第二大勢力。

「是那位艾歐尼亞最強大的暗影忍者麼?」

林洛來之前有所猜測,當他接近均衡教派時,這個猜測幾乎已經確定下來。

而說到均衡教派,這個勢力其中的關系還真非三言兩語能說清的,不過林洛之前已經親身經歷過許多關系的人物了。

首先便是他最初來到艾歐尼亞時,遇到的戲命師燼。

他真的只是個簡單的殺手麼?

顯然不是。

他除了本身的殺手身份,更是導致均衡教派教義崩塌,整個教派分崩離析的主要因素。

根據林洛之前了解過的。

在許久以前,均衡教派由三大執教人聯合執掌,分別是暮光之眼、離群之刺、狂暴之心,形成一個穩固的三角互相制衡,以此引領整個教派傳承下去。

在很久之前,一位震驚整個芝雲省的恐怖殺人魔出現了,他無端屠戮人民,  殺人無需任何理由。

那麼很顯然,這個人正是戲命師-燼,也正如林洛了解的,他殺人是無需動機的,只是為了心情的愉悅,所以成為整個艾歐尼亞都聞風喪膽的殺人狂魔。

由于燼掌握著萬眾傾倒之花的萬靈,他的力量在傳奇級別中都非常強大,並且他居無定所來去無蹤,艾歐尼亞人根本發現不了他的蹤跡,于是只能請求當初的最強勢力-均衡教派。

但在此之前,均衡教派有個傳承千年的古老傳統。

那就是——不問世事。

均衡教派的教義,是用來維持精神世界和物質世界的平衡安全的。

這是什麼意思呢?

就是說,假如有精神世界的邪靈、惡魔降臨人間,屠殺人類或是百姓的時候,正義的他們一定不會坐視不理,主動出擊剿滅邪靈。

但如果是艾歐尼亞物質世界的紛爭,他們就管不著。

簡單來說,均衡教派相當于驅魔師,他們是殺惡魔邪靈的,不是管殺人犯犯這種的。

這種事理應讓芝雲省本地的民兵團、或是議會派出臨時軍隊征繳。

可由于這位戲命師實力太強、力量太狠,  沒人制得住他,所以均衡教派不得不破例出手,打破了千年來的傳統,第一次對物質世界的殺人案做出了干涉。

或許冥冥中早已注定,正是因為這一次破例,導致了均衡教派以後分崩離析的宿命。

當時親自辦案的是上一任暮光之眼-苦說大師。

他還帶了兩個得意弟子門生,一個是他親兒子-慎,另一個是他義子兼關門弟子-戒。

這一場破例的出手,讓三人心中各自出現了許多細膩的想法和雜念。

同時,他們也頭一次感覺到。

這世上有比邪靈、惡魔……更純粹的惡,那就是人。

有極少極少的人,擁有極致的惡念,他們殺人害人起來,比邪靈恐怖無數倍。

那一次,這三個人心中各有了不同的想法。

師父苦說大師的想法是。

人怎麼能惡到這種地步?他的出現真的是巧合嗎?

他兒子慎的想法卻是,均衡教派的教義明明是保持兩界的平衡,這一次卻因為一個人而破例了,那麼以後……是不是會破例無數次呢?

而最後那個人,也就是苦說大師的義子戒。

他內心的波動和震撼是最大的。

有那麼一刻,他開始懷疑均衡教派的教義,為什麼均衡教派千萬年來,只是維持兩界間的平衡?

這次出現的芝雲省殺人魔是特例嗎?這種事在千年間是第一次嗎?顯然不是,那豈不是說因為迂腐的教義,均衡教派讓無數可憐的百姓遭受惡人的苦難?

當然,這些只是最初的想法和偏見。

雖然在追緝的途中千辛萬苦,雖然師徒三人一路上見識了無數生死慘狀,但在苦心竭力之後,他們最終還是捉拿到那位金魔,也就是芝雲省的殺人魔戲命師-燼。

「必須殺了他!」

這是小徒弟戒的提議,他臉色陰沉,本性中以牙還牙和過度膨脹的正義,他主張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應該交給師父處置。」

這是大徒弟慎的提議,他的性格和戒不同,他比較佛系,而且比較傳統、冷漠,希望將主意交給師父定奪。

「我們沒資格殺他。」

這是苦說大師的決定,他眉頭皺成緊緊一團,緊攥的雙手掙扎許久後,才長嘆一聲,做出的決定。

這個決定儼然是震驚人心的,尤其是兩個弟子!

即使是他的親兒子慎,也非常地不解︰

「他可是頂級連環殺人魔!我們這一路上追捕親眼目睹他的惡行,我們都知道他做了什麼,他犯的罪足夠普通人死一百次,為什麼沒資格殺他?」

即使慎本性克己本分,可人性中的人道主義依舊讓他不忍,老話講兔死狐悲,他一路上親眼見到那些殘忍的尸體,要說內心毫無波瀾,怎麼可能呢,他也是希望罪有應得之人承受制裁的。

可苦說大師依舊搖頭︰

「不可,不可。」

一道激憤的聲音響起來,是忍不住怒火的戒,他大聲反駁道︰

「為何不可!殺人償命,難道不是天經地義嗎!」

「是,但處置他們的人,不可是我們。」

苦說大師這樣說道。

戒大聲問道︰

「為什麼?」

「因為我們是均衡教派的人,均衡存乎萬物之間,我們的職責是守護兩界平衡,假如他是惡靈,無需你說我自會動手,可他是人,他應該被交給法院,交給議會的人審判,他們才有資格決定燼的生死。」

這番話讓戒受到前所未有的震撼,他第一次感覺自己的信仰出現了動搖。

一個從小在某種教義和信仰中長大的人,忽然有一天對自己所學習和崇敬的信仰發生沖突時,這個人極有可能會性情大變,甚至整個精神三觀都會發生天翻地覆的變化。

「可是……」

戒無言反駁,因為師父說的話是對的,均衡教派的教義正是如此。

他們沒資格殺人,即使是這種惡貫滿盈的大魔頭!

「可是我認為他不會受到裁決!那些議會的家伙根本就是一幫草包,他們連抓人的本事都沒有!何況殺人?」

戒大聲地反駁道。

「這些不關我們的事,人我們已經抓到了。」

苦說大師嘆了口氣。

事情的最後,戒還是決定相信師父的判斷。

畢竟他修煉二十多年均衡教義,總不能因為一個殺人魔而崩塌。

但沒人知道,他心中的信仰大山雖然沒有崩塌,但卻已經開始緩緩動搖。

似乎有一顆頑強的萌芽,突破了大山之下的縫隙,開始了緩緩地生長。

而在不久之後的諾克薩斯之災降臨後,這顆萌芽徹底撐破了土壤,掀翻了山石,讓他心中的信仰徹底崩塌了!

那一年,諾克薩鐵騎踏入艾歐尼亞。

那一年,戰火紛飛,民不聊生,百姓生活于水火之中,天地悲戚,舉國上下遭受侵略與欺辱。

「師父!我們要出擊!我們要保護這個國家!!」

戒從山外歷練回歸,渾身都是血腥氣,他瞪著邪魔一般猩紅的雙眸,足以想象他殺了多少人,那些人全都是諾克薩斯的軍隊。

「戒,听我說……均衡教派……只負責守護兩界之平衡,無權插手物質世界的事。」

苦說大師老臉皺成一團,兩道白眉垂落,語氣苦澀。

面對任何事情,他總是會說這句話。

戒不可置信地後退幾步,他夸張地揚著手道︰

「師父!你在開什麼玩笑啊!!你究竟怎麼想的?!!你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嗎?我們的國家遭遇了侵略戰爭!敵人都打到山外面了!你還要告訴我,我們不可插手物質世界的事?這到底為什麼?」

苦說大師沒有回答,卻是苦著臉搖頭。

直到這一刻,戒的整個精神世界,他心中的所有信仰,修煉的所有教義,尊敬的師父,敬愛的均衡教派,以及他有記憶起所有向往、堅持、認為美好的、純粹的、高尚的、朝聖的、無以媲美的一切……統統崩塌了。

「師父,我們的同胞正在遭遇大屠殺……」

戒聲音顫抖,眼淚如鮮血從眼角流下來。

苦說大師低頭不語。

「我們的故鄉正在被暴君踐踏……」

苦說大師依舊低頭不語。

「均衡教派應該迎來改變!我們要反抗暴君,保衛這片土地才行!!」

戒的聲音嘶吼到變形,所有的師兄弟都不敢吭聲,只有他敢,除了他是苦說大師最寵愛的弟子和義子,還因為他天賦最高,在年輕一輩中最有威信,他幾乎就是下一任暮光之眼的傳人,也就是均衡教派的教主候選人。

然而,苦說大師依舊沉默不語。

戒徹底失望和絕望了,他一步步的退出廟堂︰

「我知道了,你們都怕死,但我不怕,我自己去!」

戒宛如狂影一般飛奔出去,這時候他終于听見了師父的聲音,他就像落水的人抓到一顆救命稻草,驚喜地回過頭!

可惜他萬萬沒想到的是。

苦說大師口中吐出的話,和他想听到的完全不是一句話。

這句話讓他宛如白日里遭受晴天霹靂,他感覺自己的世界從此失去了光,它如同一道孤獨的影子,所有旁觀的人都冷眼看著他,沒有任何人站出來為他說話,或是求情。

只听見苦說大師的語氣有些冰冷道︰

「戒,從今天開始,你不再是暮光之眼的下一任候選人了。你性格偏激,不適合主掌一教,我會將這個位置傳給你的師兄慎……還有,我的命令是,不許下山,倘若你私自下山,從今以後,你便不再是我均衡教派弟子,我要收回你戒的名號,你我師徒情誼……從此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四個大字,重重地回響在戒心念之中!

這一瞬間他宛如萬念俱灰。

他感覺眼前一片失真,人生的意義似乎忽然失去。

他從未想過二十多年師徒情誼會因此事恩斷義絕,可他不僅是弟子,更是苦說大師的義子,這層關系似乎也被一刀斬斷了。

「……好一個恩斷義絕,養育教誨之恩無以為報,直得來世做牛做馬,不孝子下山去也!」

戒跪在地上磕了三個響頭,便一路闖開眾師兄弟的阻攔下山離去。

均衡教派一教之主,果然言出必踐。

戒一怒下山後,苦說大師果真收回他的教號,將下一任暮光之眼的位置傳給了慎,並且從此不再允許戒上山一步。

于是從那天開始,戒也就不再叫做戒。

他有了新的稱號,是他自己為自己取的,叫做劫。

劫,是戒的諧音,反義。

若干年後,那一怒下山的莽撞青年已然成為艾歐尼亞的影流教派之首,人們尊敬得稱呼他為︰影流之主-劫。

至于後面的事,林洛大概也清楚。

大概是戒怒下山門後,遭遇了諾克薩斯大軍的圍剿,後來他實在抵不過暴君的鐵騎,終于還是偷偷回了一次山門,他佯裝賠罪認錯,讓師門的弟子放行,自己則是悄悄地來到宗門禁地。

那是還很小的時候,他深入廟宇隱藏的墓穴中,在那里他發現了一個精致的黑匣。雖然他知道這是在觸犯禁忌,只有教派的宗師才能打開這個黑匣,但他還是向黑匣內部窺視。

很久之前,苦說大師告訴他,其中隱藏著惡魔,任何均衡教派弟子不得查看。

‘可我現在,不是均衡教派的弟子,我總可以查看了吧?’

劫這樣想著,于是打開了那個黑匣。

黑影包裹住劫的腦海,向他灌輸對弱者的蔑視,助長他內心的苦楚,並向他暗示著一種古老的黑暗魔法。

那一刻劫意識到,自己無法對抗諾克薩斯,是因為自己力量不夠強!

自己來對了,只要自己打開黑匣,釋放出其中的黑暗魔法,自己便能擁有強大甚至恐怖的力量!

然後自己就能擊敗諾克薩斯了!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他偷偷回到均衡教派的一幕還是被苦說發現,後者看見他手持黑匣,更是發出驚恐的表情,示意他保持冷靜和理智。

可惜,世事往往事與願違。

不久之後。

劫重新出現在廟前的石階上,他一只手握著黑匣,另一只手上,則是剛剛沾滿鮮血的劍刃。

他殺了自己的師父,殺了自己的養父。

因為後者不顧一切阻攔自己,而慌忙中打開黑匣獲得暗影之力的劫,陡然發生實力的蛻變,他失手弒殺了自己的師父。

均衡教眾發現這一幕後,驚呆得不知所措,像獸群一樣慌不擇路。

被暗影之力逐漸黑化的劫徹底漠然,他在這些日子中結交了許多手下,都是一起抵抗諾克薩斯的民兵和高手,他們奉劫為首領,視若神明。

在劫的示意下,他的手下開始肆意屠戮。

最後一不做二不休,劫直接霸佔了均衡教派廟堂,並在此成立了自己的影流教派,開始以黑影之道訓練他的信徒。

他們將黑暗的刺青刻入肌膚血肉,並學習如何伴著氤氳倒影中的自己共同戰斗。

這就是納沃利七大勢力之一。

影流教派的由來。

而現在,隱居多年的劫顯然有了一個更顯著的身份,影龍尊者。

並且林洛如果沒猜錯的話。

當初那個黑匣之中的暗影之力,實際上正是神龍之靈的九枚鱗片之一。

影龍鱗片!

……

當林洛踏入影流教派時。

他感覺冥冥中有無數道黑影中的目光凝視住自己。

但或許是看出自己的強大氣息,這些目光並未發出攻擊,而是靜靜地看著自己。

「許久之前,這里是均衡教派的廟堂,在諾克薩斯之災中被劫所佔為己有,發展成了影流教派。」

林洛有些感慨,難怪如今均衡教派退居成了納沃利第二勢力,其中顯然也有這部分原因。

時至今日。

均衡教派已經有了新的廟堂。

均衡教派的新教主暮光之眼慎,他和他的父親苦說一樣,保持著冷漠無私的態度,冷漠到可以拋棄作為兒子的仇恨,不來找劫報仇,因為他必須保持均衡的教義,而保持這個教義,就必須放下世俗的仇恨。

「不知道慎是不是神龍尊者之一。」

林洛想了想,發現得不出結果,干脆繼續前行。

再往前行,他來到了一座巨大參天的古樸藏經閣前方。

這座藏經閣簡直比祖安的日之樓都宏輝,整體是一顆生長的萬年古樹,但卻有著藏經閣的造型外貌,顯然是實力極強的萬靈之術將其改變成的。

「影流之主-劫應該就在其中了,他就是我要找的影龍。」

提示︰你來到了特殊地區︰艾歐尼亞-納沃利省-影流教派,你觸發了特殊成就︰融入暗影

提示︰你獲得了成就獎勵︰你擁有一次頓悟的機會,但你必須找到合適的頓悟地點。

林洛心中訝異,忽然記起頓悟的條件,在艾歐尼亞的某些傳承古老的地點是能夠頓悟的,而千萬年傳承的均衡教派遺址,如今是影流教派的廟堂,顯然具備這個條件。

而與此同時。

在他身前身後的少許地方,出現了肉眼難以察覺的一絲絲陰影。

如果定楮細看,便能發現這陰影中竟然隱藏著一道道人影,紛紛謹慎而不善地朝林洛逼近,顯然要發出攻擊。

不過林洛當然察覺到了這點,游戲的提示也悄然響起了。

提示︰你進入了影流教派,你受到了影流教眾的窺視,接下來你會受到來自影流教眾的攻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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