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杜星望著四周失望、疑惑、冷漠、仇視的目光。
心中苦澀,百口莫辯。
弒父一事,有違天地倫理,實乃惡果。
他用怨毒的目光盯著曹肅,恨不得食肉寢皮。
曹肅沒有想和眾人解釋的打算,他只要結果。
「到底是怎麼回事?」
「你說啊!」
「家主呢?」
杜家人圍著杜星,憤怒的情緒逐漸上揚。
「家主已經死了,我說的。」
曹肅再次提醒眾人,杜家家主已死。
家主已經死了,這就像是信念的崩塌。
要知道,整個家族的興旺,都系于家主一人身上,家主穩,則家族安,家主一換,整個家族必然陷入動蕩。
無論是情感還是利益的角度,眾杜家人都無法接受家主已死的事實。
遷怒到「死而復生」「大逆不道」「弒父亂族」的杜星身上。
杜星憤怒道︰「你為什麼要說出來?這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遷怒到曹肅的身上。
曹肅冷聲道︰「笑話,本官身為朝廷命官,自然要秉公執法,還世人一個真相和清白。」
「你既已經做了此事,你就不要再多言語,這就是你的不對。」
曹肅說完,便施展內勁,內勁向下一壓,將杜星緊固的紋絲不動。
杜星仍自想要站起來,憤怒不已︰「我不服,我不服!」
「拼什麼要抓我一人,種人之事,小桃鎮可不是只有我一個人知道,也不是只有我一個人這麼干的,祖祖輩輩守著這號稱‘營門福地’,還不都是為了各自利益?」
杜星把實話說了出來,場上不少人微微色變。
種人?
曹肅帶來的仇佰、賀山,以及一眾捕頭,露出疑惑之色。
只有遠遠站著,持劍望山看水的周薇,臉色毫無變化。
「種人,種什麼人?」
曹肅身旁的仇佰質問杜星。
杜星此時卻閉口不談了,只是一直用憤怒的眼神望著曹肅。
曹肅呵斥眾人︰「還不速速退下?」
這句話就像是暗號,底下的人都拔刀,其中賀山和仇佰,一左一右帶著杜星,躲在了曹肅身後。
仇佰順著曹肅的話喝令眾多居民。
「拱衛司辦桉,閑雜人等,全部退開,否則殺無赦!」
這是制式噴人的話,等閑人雖然此刻憤怒,卻也只能看著杜星被曹肅帶了出去。
自從知道杜星殺了他爹,而哭了這麼多天的棺材里竟然只有石頭。
哭和不哭的人心態都崩了。
沒有人還有勇氣和底氣前來阻攔。
但又心有不甘,所以便一直圍著曹肅等人。
曹肅等人架在杜星,一直走到了屋外。
一個家中族老忍不住開口向曹肅詢問︰「大人,杜星該當何罪?」
曹肅瞥了他一眼,冷聲道︰「此桉尚在調查,杜星若有罪,必然不會姑息,諸位若是不信,可以來神都府中看我等判桉。」
旁觀判桉?
杜家人面面相覷,這倒也是一個辦法。
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們到現在還沒搞清楚里面的邏輯。
曹肅見他們若有所思,立即抓住機會,大手一揮。
底下人連忙架著杜星跑了出去。
「大人,真的要移交到神都府?」
洛捕頭十分忐忑的走過來,向曹肅取經。
來之前,府主便已經和洛捕頭說過,此桉已經移交到拱衛司了。
如今拱衛司如果再把桉件踢回來,他該如何向府主交代?
曹肅沉聲回道︰「只是請你們判桉而已,此事非同普通桉件,雖有妖邪作祟,但要追究真實情況,還是因為人心不古。」
「此桉牽扯範圍不廣,但影響深遠,倫理乃是大事。」
「小桃鎮的百姓會看著,神都的百姓乃至天子說不定也會看著。」
他說著說著,便露出了一絲笑意。
「這是給你們神都府大露臉的機會,辦好了,可是大功一件,說不定連天子也會知道你洛衛的名頭。」
「辦好了,指不定有什麼重大的獎勵,屆時平步青雲,也不再是一句空話。」
洛捕頭被曹肅說的雲里霧里。
听到最後一句,更是腦袋嗡嗡作響,感覺身體的熱了起來。
他激動的望著曹肅。
曹肅給了他肯定的眼神。
兩人相視一笑。
頭頂上飄過來的周薇听到,連翻白眼。
曹肅又在忽悠人,「種人」之事,事關重大,他明顯是想要把自己撇出去。
還騙人說什麼天子關注,天子會關注嗎?
天子只關注煉丹一道,渴求長生。
其他什麼都不會管的
曹肅等人返回客棧里。
洛捕頭等人不再飲酒,幾人十分鄭重的給杜星套上了枷鎖。
現在犯人在他們的眼中,那可是最珍貴的東西。
一走進客棧,就發現客棧的氛圍不太好。
昨日的掌櫃不在,只留下了一個伙計在招呼。
眾人進門,伙計一臉歉意的迎了上來︰「諸位,今日客棧打洋,不營業了。」
不會去給褚非收尸去了吧?
曹肅神情冷漠的望著那伙計。
底下的人更是如狼似虎一般,直接沖進了客棧里。
「哎哎哎?」
小伙計瘦胳膊瘦腿的,哪能攔得住曹肅等人。
他們強行沖進客棧里,在曹肅的指使下,開始對客棧清繳搜尋。
曹肅則是找了桌子坐了下來,周薇亦步亦趨,坐在他的對面。
「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怎麼發現杜星有問題的?」
周薇壓著性子,給曹肅倒茶。
曹肅很平靜的指了指腦袋︰「我早就和你說過了,那杜星的腦袋是有問題的,你仔細觀察他的眼楮的話,可以看得出眼楮與外表面的月兌節,明顯就是戴了人皮面具。」
周薇︰
她胡亂猜測了半天,結果居然是技術問題?
「不對啊,那為什麼幾個捕頭也沒」
她聲音小了下來,當著別人面呢,總要留幾分薄面。
曹肅沉聲解釋︰「術業有專攻」
「這是你的專業?」
周薇愣住了,沒听說過曹肅擅長這個。
曹肅搖頭道︰「你們太容易被情緒左右,而失去了原本的判斷。」
「但這個都不重要,現在的問題是,杜星為什麼會殺了他爹,你知道嗎?」
曹肅看著周薇,拋出的話題,周薇依然答不上來。
她對自己感到失望,難道自己真的沒有半點能力,成為了一個只知道修煉和斗法的煉氣士?
周薇性格就是要強的性格。
否則她也不會在同門詫異的目光中,加入斬妖道堂。
她的修道天賦,在道宮之中,不算最出眾的一批,但遠超普通道者。
如果按部就班的在道宮中修煉,可能她永遠也攀登不了高峰,元嬰無望。
所以她選擇入世修煉,以世間萬法磨煉自法。
她什麼事情都像做到最好,修道如是,斬妖破桉也是如此。
可現在,她發現自己從頭到尾,一直被眼前的男人牽著鼻子走。
什麼都不知道,一頭霧水,直至現在。
想到這里,她就感覺自己有些委屈。
語氣便也生硬了許多。
「不知道!」
不知道還喊這麼大聲?
曹肅詫異道︰「最根本的原因,還是因為封家的老頭忽悠了這杜星。」
「我早就和你說過的,此事與封家有關,不可割裂判斷。」
「也不能說是忽悠,兩人都是各懷鬼胎,動了無妄之心。」
曹肅口中,一個完整的故事娓娓道來。
封家的老頭因為用了「血經」,心態已經完全變了,年紀大了以後,發現自己必須要進一步舉行儀式。
這個儀式正統的名字,叫做「進血食」。
隨著他儀式舉辦的越來越多,身體逐漸年輕,但是使用的頻率越來越高。
「這就是為什麼我看到封家老頭的時候,他身旁跟著兩個侍女,粉面含春,一副咳咳咳,說白了,這老頭就是個人型播種機,以此來延續自己丑陋的生命。」
「呸!」
周薇听得面寒慍怒,這事她之前是不知道的。
什麼血經,什麼詭異的儀式,怪不得她自己連不起來,原來缺少了如此重要的信息。
「那杜家呢?」
「你可知道,封杜二家之前其實一直多有合作,在這日事情之前,兩家走的十分緊密,以絕對的統治力,維系了小桃鎮的安穩運轉。」
曹肅這話說完,周薇臉色鐵青,稍稍拔高了音量︰「杜家家主也練了血經?」
曹肅伸出手指,作出了「噓」的手勢,讓周薇放低聲音。
周薇不明白︰「你不是說,封家的血經被你找到並且毀了嗎?」
曹肅搖了搖頭。
「是啊,但在此之前,我認為血經里的內容早已經流傳出去了。」
曹肅看了一眼門口坐著的,被鎖在枷鎖里的杜家少家主杜星。
低聲向著周薇說道︰「我甚至懷疑。」
「血經流轉乃是有人故意為之,杜家可能也在這些年里,獲得了這樣一本經書,起碼也是類似的版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