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著丁修一拱手，對方苦笑著說道︰「李亭，學八極拳八年，沒什麼實戰經驗，丁老師手下留情。」
八年，不算新手，但也不是很資深。
今天的這些人里，練十幾二十年的比比皆是。「客氣。」丁修抱拳︰「我會有分寸的。」
李亭，名字有些秀氣，長得也很秀氣，丁修對他印象不深，主要是昨天走得早，沒怎麼注意後半場。
今天第一次見面，給他留下印象的可能就是這樣秀氣的臉和一雙粗糙的手。
說實話，如果把臉蒙住，光看這雙手的話，說是一個格斗經驗豐富，從小練童子功的練家子他都信。
李亭靦腆一笑︰「謝謝，別打臉哈，我回頭還要拍戲。」「你也是演員嗎？」
「橫店跑特約的，演一些不帶名的小角色，算不得演員。」「哪里，沒有小角色，只有小演員，都是混口飯吃。」
「謝謝丁老師鼓勵。」
「你年紀比我大，別這麼叫，我听著不得勁。」「那我叫你修哥吧，我也是你的粉絲。」
「也行。」
「咳咳。「眼見兩人聊上了，裁判干咳打斷他們，任由這麼聊下去，今天啥都不用干，听他們說就行了︰「準備。」
「三二一，開始！」
「修哥，我來了。」
伸出那雙大手，李亭面色嚴肅，雙拳緊握，朝著丁修攻過來，臨近時鼻腔冷哼一聲，一腳重重踏下，拳頭帶著破空聲遞了出去。
如此破綻百出的拳法，丁修相信了，李亭是真的沒有實戰經驗。
但凡經常找人比試，有師傅教，也不至于打成這樣。不知道是怎麼走到第三輪的。
丁修都不好意思躲開，右手往上一靠，準備把拳頭彈開，來個速戰速決。
裁判席，吳江師徒露出微笑。
劉小雲道︰「師傅，這回丁修高低得栽了吧。」
同樣的場景，昨天也發生過一次，實戰經驗很少的李亭朝著對手打了普普通通的一拳，然後對方就倒地不起了，當場口吐白沫，差點昏過去。
「栽不了，不過估計也不好受。」吳江搖搖頭道︰「挨一拳對丁修來說還在承受範圍之內。」
「砰！」
丁修並沒有彈開李亭的拳頭，而是被拳頭破開防御，胸膛上結結實實的挨了一拳。
後退兩步，丁修臉色有點紅，嘴里緩緩吐出一口氣，像是見了鬼似的，罵道︰「臥！」
兩手相踫的一瞬間他就感覺出來了，對方的拳頭有勁，堅不可摧，猝不及防，掉以輕心的他沒防住，反而因為大意讓攻擊打了進來。
好在他倉促之間提了一口氣，胸口肌肉緊繃，擋住了大部分力道。
不然要是挨實了，即便是他的身體素質，也得難受好一會。
爆了一句粗口的原因是因為沒想到李亭會練出勁，那一聲哼鼻，跺腳，他還以為是裝腔作勢，現在看來是在蓄勢。這特麼是個高手啊。
丁修的眼神變得認真起來了。「我認輸。」
下一秒，李亭朝著裁判喊道。
丁修傻眼了，在場的人也傻眼，大好的形勢，為什麼要認輸，不合理啊。
練勁高手，萬中無一，哪個不是心高氣傲，即便不是對手，也要過幾招，何況這是比賽，不會出現傷人的情況，不怕被打。
「兄弟，你認真的？」丁修收起拳架問道。
李亭朝他伸出剛剛出拳的手，反手一攤，張開手掌，手心全是手汗，跟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
「我就只能打這一拳，強行打第二拳的話會傷著氣血，虛一陣子，要吃很多東西才
補的回來。」
「你是我唯一一個見過挨了我一拳還跟沒事人一樣的，我不是你的對手。」
「而且我真的不會格斗，再打下去也沒意思。」
望著他的手心，丁修明白了，這是剛入勁，還沒熟悉，功力也不深，不然也不會只能出一拳。
當然，這不能說李亭弱，能練出的勁的，就沒有弱者。
事實上也沒有人能無限打出有勁的拳，這玩意就像是斗地主中的炸彈，一般能有個一炸就算很佔領先機了，有兩炸三炸的人幾乎是立于不敗之地，只要其他牌不差，輕輕松松就能贏對手。
包括丁修也是一樣，和人交手的時候，也不是上來就用勁，誰家上來丟炸彈啊。
都是抓好時機，該出手時就出手。
不同的是他的炸彈要比李亭這種新手多，能出手的次數多一點，加上眼光毒辣，經驗老道，每一次出手都是一次絕殺，少有失手的時候。
「可惜了。」丁修收手，嘆了口氣。
李亭笑道︰「沒什麼可惜的，我就是過來玩兒的，閑著沒事干。」
他知道丁修說的可惜是什麼意思，教他功夫的老人家也說過同樣的話，說他要是會打法，戰斗力能提升好幾倍。
但那位老人家也不會，甚至練武一輩子，都沒入勁。「你的工作不只是演員吧？」丁修問道。
一般練武的人听到他的這句可惜，多多少少會有點不甘心，畢竟掌握了一座黃金屋，只差鑰匙。
那種感覺，就跟情人節和女朋友約會，最後因為樓下超市關門了，買不到小雨傘，只能眼巴巴看著。
誰不心癢癢啊。
李亭那麼坦率，只有兩種可能，第一他是真的不在乎，但要是真的不在乎，又怎麼會堅持練那麼多年的八極，那雙手一看就是努力過的。
第二就是他並不靠這身功夫吃飯，沒了功夫，他也還有其他選擇。
「嗯，我還是一名教師，這不是放假了嗎，去橫店演戲找找感覺。」
丁修恍然，旋即點點頭︰「教師好，教書育人，不比打生打死差，一會留個電話，大家交個朋友，將來有麻煩你可以找我。」
這是他見過的人里，明明有的選，卻不願意選的人。
其實只要李亭願意低頭拜師，裁判席上有的是人願意把打法教他，但他抗住了這份誘惑，選擇教師的平淡生活。
學武累不累，累，但能練到勁的境界，撈錢也是大把的，看看那些開武館的就知道了，賺錢都賺麻了。
或者去打拳賽，有了打法，打起來也要比一般的拳手強得多。
一只腳踏進年入百萬的門檻了，可李亭就是能剎住車，看看，這就是特麼的境界，丁修打心里佩服。
「哈哈，謝謝修哥。」李亭撓頭笑道︰「不過你要是能無償幫我滿足遺憾，我也是不會拒絕的。」
要不是場合不合適，丁修想給他豎個中指。
「既然選擇了好的路，就別學了，我怕你分心，這不是什麼好路，這年頭，練武沒錢途。」
手上沒有刀，被人打的時候最多被揍一頓，手上有了刀，被逼急了肯定要見血的。
李亭不會打法，可能這輩子都和擂台無緣，最多就是像今天這種比賽，大家點到為止，交流為主。
真會了，搞不好哪天就在武林風見到他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會勁也不是天下無敵，哪天遇到高手，把自己弄死弄殘也不是不可能。
「我就是隨便說說，一個小願望而已，其實我什麼都明白，有時候不會比會要好得多，只是練了那麼多年，還是有點小遺憾。」
同樣的話，他昨天晚上跟劉小雲說過，對方也是一口回絕。
打法是一個門派的核心，無親無故，少有人願意拿出來，他又不願意加入武館，所以這件事就這樣落下了。
雖然加入武館只是一句話的事，看似沒什麼責任和危險，但他明白，加入了，拿了人家東西，早晚一天有用得著你的時候。
丁修點點頭︰「相信我，不會要比會好，對了，忘了問你，教什麼的？」
「大學。」
「厲害啊，什麼專業？」「日語。」
「你在橫店演的是鬼子吧？」
「是的，副導演一听我會日語，都找我演，我就當是假期實習，閑著沒事練練口語，偶爾有空也帶學生去感受一下，讓他們不要忘記歷史。」
丁修︰「」」
不出意外，中午之前，全國八極拳比武大賽落幕，丁修拿到冠軍，一點懸念都沒有。
眾人散場，準備去吃飯。
沒人注意到，丁修和劉小雲一前一後往後門走了過去，沒一會徐浩風，吳江也跟著過去。
腳到門邊的李亭扭頭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丁修他們，鬼使神差，他轉身跟了上去。
學生們在上課，這會足球場上沒人，非常冷清。
一行幾人來到足球場，丁修朝著劉小雲拱手道︰「劉老師，來了幾天，一直沒機會拜訪，別見怪。」
「哪里，都理解。」
「這次托老徐約你過來沒別的意思，就是想跟你切磋一下。」
「沒問題，那咱們點到為止，還是？」
丁修笑了，第一次看到這麼狂的，頓時惡趣味道︰「既分高下，也決生死。」
劉小雲︰「」
p，他只是隨口問了一句，怎麼還分生死呢，打贏了坐牢，打輸了就地掩埋是吧？
「開玩笑的，我們點到為止。」丁修笑著對吳江道︰「勞煩吳老前輩當裁判。」
「好。」吳江背著手笑呵呵答應，然後扭頭看了一眼站在不遠處的李亭，沒有說什麼。
這種比武，一般是不對外的，不能有外人在場，不管輸贏，傳出去對雙方都有傷害。
徐浩風能來是因為他是丁修朋友，加上大家比較熟悉，知道他不會亂說，也就無所謂了。
沒驅趕李亭，吳江是起了惜材的心，希望能借助這場比武，讓他看到傳武的強大，拜入師門。
拜師，學東西，這是規矩。
他不是不想教，沒辦法，不拜師就學不了，這是老祖宗定的，隨意就把師門傳承多年的功夫教了，他實在做不到。
放過李亭又太可惜，習武八年練出勁，是個好苗子，不應該就這麼埋沒。
這兩天，吳江說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都不為過。「劉師傅，請。」
「丁師傅，請。」
這邊，丁修和劉小雲已經準備開打了，兩人的拳架都差不多，目光沉穩，臉色嚴肅，還沒交手，氣氛就凝重起來。
「開始吧。」吳江說完，後退了幾步，把空間留出來。
沒有說太多廢話，劉小雲選擇先動手，上來率先發起攻擊，同樣是一拳，他的速度，攻擊角度，要不李亭強了不知道多少。
丁修同樣上步，瞥身躲過拳頭，右手緊握，朝著劉小雲的手臂砸過去。
拳頭即將落下的時候，他又臨時改成手掌拍。這叫行門撥錘，一拳下去能把人手臂砸斷。
只是考慮到只是比武，他收了力道，並且用手掌拍打。劉小雲的手掌被拍開，丁修的下一步動作還在繼續，左臂彎曲，手肘朝著劉小雲的耳朵砸去。
得力于丁修的放水和遲疑，劉小雲有了喘息時間，同樣的曲臂上抬，護住耳朵，另外一只手沒閑著，腳下踏出一個兩儀樁，手肘猛的前頂。
這招本是貼山靠，只不過在這里他換成了用手肘替代。
功夫是死的，人是活的，對于八極拳，劉小雲早就爛熟于心，一招一式已經融進骨子里。
這一靠，丁修後退兩步，旋即轉身，背對著劉小雲，劉小雲來不及想太多，馬上窮追猛打，只是剛上前一步，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啪！」
丁修沒有轉身，但後腳踢了出來。
這是虎尾腿，八極中的一招，有點類似回馬槍，平時用來陰人的，轉身的過程中對手一旦上前，猝不及防下就要被踢中。
劉小雲肚子上結結實實挨了一腳，後退了四五步，彎著腰，臉都白了。
「劉師傅，還行嗎？」「沒事，繼續。」「那我來咯。」
接下來，丁修攻擊繼續，在他狂風暴雨的打擊中，圍觀的徐浩風，吳江，李亭才知道什麼叫文有太極安天下，武有八極定乾坤。
太猛了。
飄沙腿，攔腰腿，霸王硬折柳，開門炮，二郎困人。
在丁修這里，詮釋了什麼叫進攻是最好的防守，只要你打得夠猛，就不需要防守。
一分鐘後，丁修連續崩肘擊肋配合崩肘對頂，只是一個小連招，就讓劉小雲蹲在地上，雙手捂著肋骨，臉色蒼白的干嘔。
「不打了，臥，哎呦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