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只是一個法師而已(4k)

作者︰拿刀劃牆紙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何慎言微微抬手,阻止了想說話的安格朗。這種場合並不適合他來,和這種老狐狸打交道必須十分小心。

他淡淡一笑,像是很不滿意似的搖了搖頭︰「不夠。」

「不夠嗯,的確。」塔拉辛煞有介事地點了點頭,十分認同地說︰「的確不夠,對于這樣一件您親手創造而出的杰作來說。未曾墮落的福格瑞姆的確比不上他墮落後所綻放出的光彩。」

他來回踱步了幾次, 雙手背在身後,很是焦躁不安地敲了敲自己的腦袋。金屬踫撞的聲音很是刺耳。

「呃,您看這樣如何?」

塔拉辛略微思考了一會,他說︰「我再加上一些砝碼放在我們之間這個小小的天平上,您覺得,一名禁軍如何?這是否足夠?」

這次,何慎言的確有些意外了。

他從帝皇那兒得到了很多關于這個宇宙里知名人物的資料, 無盡者塔拉辛便在其中,而且是赫赫有名。他不像是他的許多同類一樣與人類為敵,也不像其他存在于這份榜單之中的人一樣或多或少都殺過許多人。

這位之所以存在其中,是因為他是個極其高明的偷竊者。

他偷過、換過、交易過許多非常離譜的東西,並且會將他們保存在自己的收藏庫里以便隨時欣賞。他本人對這件事很是自豪,沒有任何想要隱瞞的想法。

而真正讓帝皇關注到他的契機是他的一次口出狂言——他說自己要偷一縷帝皇的頭發,以用作收藏。

盡管如此,但帝皇其實對他的評價相當高。

以下是他的原話。

「盡管塔拉辛是如此的不著調,甚至干得出騙人去攻打自己的同族這樣的事,但他倒也算得上是位看透了生命的長生者。」帝皇如是說道。

「無盡的生命帶來的不只有無盡的力量與開闊的眼界,還會帶來無窮無盡的寂寞。而太空死靈這個種族便是如此,他們的生命形式很是奇特,其實,並不能說他們是個種族——畢竟,他們都已經死了。」

「現在存在的,只是那些來自于過去的靈魂的記憶組合體而已。」

「塔拉辛的舉動雖然瘋狂且很是令人無法理解,但我大致能明白他的想法——在他看來,他們的社會已經停滯了,冥頑不化, 甚至無法欣賞任何形式的藝術作品。而他之所以要不間斷地收藏數不清的藏品,正是為了讓自己不至于變得和他的同族一樣。」

何慎言確信,盡管帝皇對他的評價是如此之高,高的甚至都不像是在評論一名異形。但如果他知道這家伙偷了自己的一名禁軍,他八成會立馬派人追殺他。

「禁軍?」

「噢,是的!」塔拉辛像是怕何慎言不信似的,連忙說道︰「活著的!我把他放在了一個我親手制作的靜滯立場里,相信我,就算再過去一萬年,他的盔甲還是光亮如新!」

「我能問問您是從哪弄到手的嗎?」

「這個嘛,先生,這就涉及到商業機密了!」塔拉辛笑了起來,他長袍上的那些金屬飾品與自己的肋骨互相踫撞,發出單調的噪音。

「夠是夠了,不過您有興趣做點別的交易嗎?」

何慎言瞥他一眼,突然帶起燦爛的微笑,做了個手勢。塔拉辛立刻點了頭︰「當然!您這樣藝術家的作品,有多少我就買多少!」

「過譽了。」

法師呵呵笑著,順手扔出了一團光點, 塔拉辛以超人的敏捷伸手接過, 疑惑地說︰「這?」

「捏碎,試試看。」

塔拉辛依言照做了。

一瞬間,他仿佛來到了另外一個新世界——參天的古樹、肌膚如同岩石一般堅硬的古龍。和那些從黑暗中誕生的物種。反抗飛龍、驅使雷電的古老王者時間飛速流逝,他看見那古老的王者親自步入火焰之中延續世界。

看見數不清的英雄豪杰甘願赴死,一個接一個的將己身化為薪柴。那火焰卻依舊不可避免的熄滅了下去終于,在不知多少年後,一只手臂推開了棺材,一名騎士爬了出來。

然後嗯?

後面呢?!

塔拉辛猛然抬頭看著微笑的何慎言,急切地問︰「後面呢?」

「不要著急,塔拉辛先生,你覺得那段歷史如何?」

「完美!」

塔拉辛像是來了興致︰「英雄的史詩,卻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與死亡!我最鐘愛這樣的題材!」

他眼眶里的綠火閃閃發光︰「請你務必告訴我那個世界最後的結局,先生!這段歷史值得在我的藏品之中取得一席之地,我會將它們掛在最顯眼的地方!」

「你要怎麼保存它呢?」

「當然是提取記憶——等等!」塔拉辛突然驚惶地叫了起來。「它們為何開始消失了?不!不!」

他做出一個滑稽的姿勢,雙手舉起呈四十度,腿部挺的筆直。聲音里甚至帶上了哭腔︰「不!我不能連這個也忘記!願太陽恆久照耀!」

安格朗的臉皮抽搐不止,他用眼神示意法師差不多就得了,再這麼下去,天知道這家伙還能做出什麼事來。

「願太陽願」塔拉辛抽泣著放下手,再也無法說出那句話了。他面無表情的金屬顱骨發出這種聲音真是令人毛骨悚然。但聲音里的真情實感卻是無法掩蓋住的。

他說︰「何等殘酷的對比啊,先生,你剝奪了那些記憶,卻又仁慈地將我感受到的情感留了下來。它們還在我的心中翻騰,如果我還有淚腺的話,我都想哭泣了。」

「記憶會逝去,情感卻能永存,你不覺得這是比那些記憶更為美好的藝術品嗎?」

法師微笑著說︰「不知從何而來的悲慟與感傷,真實又長久的存在于你的心中。不知來源,不知去處,每次看見,都能讓你想到此情此景,都能讓你再次體會到喜怒哀樂——如何,塔拉辛先生?」

「我」

發出一個音節後,塔拉辛不知為何呆立在了原地。

他抬起自己的雙手,凝視著那雙骨節分明的金屬手掌。突然搖了搖頭,笑意從合成音里無法掩蓋地透露了出來︰「您對我的心理狀態拿捏的很準。」

「僥幸罷了——你覺得,這份藝術品值什麼?」

「對我的同類來說,一文不值。」塔拉辛不笑了,顯得如此的嚴肅。「但對我來說,千金不換。你讓我感受到了一些我原以為我無法再次感受到的事物,閣下。」

「可否有幸得知您的姓名?」

「何慎言。」

「好名字——姓與名的矛盾,啊,真令人著迷。就像您身上的矛盾一般令人無法理解卻又不得不被其吸引。」

塔拉辛不知是真心實意,還是假意的吹捧,他說︰「您有強大的力量,卻又不想以此成王做神。想必這與您過去的經歷有很大關系,嗯,讓我猜猜」

「心理側寫就停下吧,塔拉辛先生,我們是繼續互相試探,還是停下來完成交易?」

「當然,當然。」塔拉辛點點頭。「您加了一塊很重的砝碼,我自然也要有所表示。」

「我想想」他抓耳撓腮地沉吟了一會兒,這才說道︰「我思來想去,也找不到一件能與您贈與我的滿心惆悵相比的藏品,唉,不如您來我的藏品庫親自挑選?」

「好啊。」

何慎言面色如常的點了點頭,他甚至擁有講冷笑話的余裕︰「您是一位紳士,我猜,應該不會干出突然襲擊我然後把我裝進靜滯立場這種事吧?」

塔拉辛張開下巴,呆板而單調的哈哈笑了兩聲︰「當然不會,您大可放心,在這方面,我的信譽是有保障的。」

兩人對視了一會兒,然後彼此哈哈大笑起來。

「算啦,塔拉辛先生。」何慎言眨了眨眼。「就把那些情感當做是福格瑞姆的贈品吧,但我希望立刻見到未曾墮落的鳳凰與那名禁軍,越快越好。」

「這是自然,我能理解您的渴望,最遲72小時後,他們就會被帶來。」

「那麼,我就請您暫時在我的船上呆上幾天吧,您意下如何?」

「卻之不恭。」——

安格朗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氣。

在那個異形離開後,他陡然放松了下來。他不是沒和異形做過交易,也不是沒和他們打過交道。但不知為何,在面對這個名為塔拉辛的存在時,安格朗總能感到一種微妙的不和諧。

尤其是在他與法師相談甚歡後,這種不和諧感更是達到了頂峰,幾乎讓安格朗坐立難安。

「干嘛那麼緊張?」

「你和他談話的模樣實在太」安格朗又呼出一口氣,有些疲憊地說。「我不知道要怎麼形容,總之,最好別讓別人看見你和他之間的對話。」

「話說回來,你真的想讓他在復仇號上待72個小時?」安格朗像是在抱怨似的,他搖著頭,滿心不解。

「當然,為什麼不呢?」

「你不怕他搞出些亂子嗎?」

「他不會亂來的。」

何慎言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知道我給他看的那些記憶意味著什麼。」

安格朗依舊一臉茫然。

何慎言無奈地說︰「見鬼,安格朗,笑話和謎語被解釋過後就只是一文不值的空殼了。好吧,記憶本身並不重要,我讓他腦子里的那些記憶消失的手段才重要。」

「對于他這樣的太空死靈來說,記憶就是他們的全部了。他們現有的人格全都來源于過去的記憶,因此,在清楚了我的手段後。他不僅不會做什麼,還會非常熱切地期盼交易快點結束,他好迅速離開。」

安格朗眯起眼︰「這是否意味著?」

「是的,如果我想,我能掌控太空死靈,甚至成為他們的神。」法師平靜地說。「否則你以為他為什麼要那麼講?」

「但你不會。」安格朗先是篤定地說,隨後又問道︰「是嗎?」

「是的,我沒興趣成為一群排骨的神明。他們是人類遲早要面對的敵人,但要我說的話——」何慎言抬起頭。

我其實在他們身上看見了自己啊。

他默然無語,半截話嚴謹了肚子,氣氛陷入沉默。

長久的生命、無盡的力量。他擁有了二者,時間流轉,歲月消逝,星河繼續流淌。而他是否能繼續始終如一?何慎言沒有答案,他想起西索恩對他說的話。

當時,冥神的表情非常肯定,就像是見到了未來似的︰「你遲早會失去所有人性的。」

他說得是那麼肯定,何慎言有理由相信他的推測是基于數不清的事例。畢竟,西索恩自己就是在擁有力量與無盡壽命後逐漸消磨掉人性的一員,他對任何事都漠不關心。成天只想著用自己那本黑暗神書找更多的樂子。

這是他唯一在乎的事情,也是他與世界之間唯一的聯系。而西索恩的名聲在施法者們之間甚至還算得上不錯。他有求必應,要力量就給,爽快無比。而且還不會做出那些特別惡心殘忍的事。比起他的那些同類來說,西索恩竟然令人意外的感到還不錯。

你遲早會失去所有人性的何慎言咀嚼著他的這句話,突然冷笑了一下。

是嗎?

失去所有人性,然後成為一個怪物?或者是比怪物更為恐怖的東西?像古一一樣嗎用無數人的鮮血與尸骨堆砌出一個光明的未來?

不。

我從不選擇。

在面對利蘭岡特時,我沒有讓他帶走那些小鎮居民的靈魂。在面對天使時,我沒有讓他們奪去霍格沃茨乃至整個世界的生命。我沒有用希里的生命去換取一整個世界,我沒有殺死無辜的人,我不是神明、不是暴君、不是殺手

我只是一個法師。

一個有底線的跨界法師。

他睜開眼楮,看著仍在等待下文的安格朗,輕輕地說︰「我對他們一點興趣都沒有。」

安格朗看得出來何慎言在隱藏一些事,但他不想追問。每個人都有保留其秘密的權利。于是,他只是點了點頭。

「那麼,你能給我解釋一下嗎有關那個未曾墮落的福格瑞姆到底是怎麼來的?」

「啊,這個啊」何慎言有些頭疼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這個就說來話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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