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策府,議事堂。
李智雲跪坐主位,案幾上擺放著朝廷下達給段志玄和謝叔方的聖旨。在其身後,木制屏風上掛著山河輿圖。
其下,左右兩邊,分別跪坐著杜如晦、薛收、薛元敬、魏征、段志玄、謝叔方六人。
外面夜色已然深沉,堂內眾人卻沒有半點困意。
因為不久前, 齊王剛剛和楚王深談兩個時辰方才離去。而他們所談的內容,讓神策府一眾謀臣大為詫異。
「殿下,齊王說的可信嗎?」薛元敬問。
李智雲頷首道︰「恐怕是真的,東宮先是調離志玄和叔方,王珪等人後來還提議,將長史和司馬調去南方為官。先前本王以為, 東宮是在準備削弱神策府, 可沒想到,太子是準備殺我。」
說到這里,他語氣有些怪異。
太子要殺他,雖然出乎預料,但也在情理之中,畢竟太子也不是傻子,神策府的威脅已經漸漸露出苗頭,他殺同胞兄弟都沒心理障礙,更別說自己這個庶出兄弟。
但問題是,這是李元吉告訴他的。
最關鍵的是,李元吉說完後,告訴自己,他準備將計就計,殺掉太子。
這也不算什麼,畢竟李元吉早就有此打算。
更關鍵的是,李智雲自己準備殺掉他們兩個。
所以, 到底誰的層數高?
更巧合的是, 太子和齊王選擇動手的地方,都在萬年。或許,這也不算巧合, 因為只有聖人離開長安,兵變得手的機會才會更大。
雖然現在還沒有接到薛德音的消息,無法判斷齊王說的是真還是假,也不知道太子是不是真的有殺心。但是根據東宮的動作來看,這個消息大概率是真的。
杜如晦道︰「太子許諾齊王,事成之後,冊立齊王為皇太弟,只怕太子也對齊王有殺心。」
薛收嗤笑,「齊王自己就打算兵變,太子對他是否有殺心,這一點都不重要。」
李元吉要奪嫡的事情,李智雲已經告訴在場的人,所以眾人對薛收的話並不感到意外。
「殿下,臣以為這是個絕好的機會。」魏征抱拳道︰「先前臣還在想,如何才能除掉太子,這次太子自己送上門,還有齊王為援,殿下一定能成功。」
薛元敬看了一眼魏征, 說道︰「秦王之死, 齊王雖然告訴殿下是太子一手策劃, 但是他自己只怕也有參與,而且他也找過殿下,要殿下支持他奪嫡,只怕他自己也是心懷叵測。」
「那就一起殺了。」魏征狠辣的說。他可不管那些,他只知道自家殿下是準備奪嫡的,既然如此,那就要殺掉有威脅的人。
除卻李智雲以外,其他人都不禁為魏征的狠辣果決感到驚詫。
杜如晦和薛收對視一眼,非常滿意魏征的表現。他們二人是最清楚李智雲的所有計劃,因此對殺掉太子和齊王,並沒有多少意外。
李智雲不意外,主要是因為此前魏征說過一次。而且結合歷史可知,魏征效忠太子的時候,同樣建議太子殺掉秦王。只不過那個時候李建成覺得自己能控制局勢,不必行險招。
事實上,一直到玄武門之變以前,李建成對李世民都是有優勢甚至是勝勢的,否則李世民何以會發動兵變,強行登基。李建成作為嫡長子,自小就是作為繼承人培養的,絕不是什麼膿包廢物。
之所以走到今天這一步,主要還是因為李智雲的出現導致歷史已經面目全非。
「末將誓死追隨殿下!」段志玄抱拳。
謝叔方道︰「既然太子和齊王都不懷好意,末將願為殿下手中刀劍,斬除危害!」
「殿下,錯失先機,遺恨千古,不能遲疑了!」杜如晦勸諫。
「臣願為殿下效死!」薛收抱拳。
薛元敬抱拳,「殿下,下令吧!」
見眾人先後表態,李智雲長嘆一聲,「本王已經退無可退。」
緊跟著,他起身向著眾人躬身一禮,「得諸公相助,智雲絕不辜負。」
殺太子,殺齊王。李智雲原本還準備找個機會袒露心意,但是現在則不必了。
水到渠成。
或者說,他確實已經沒有退路,只能拼死一搏。
如果說他從前是主動性的拼死一搏,奪嫡登基。那麼在太子露出殺心之後,他在眾人面前就是被動的拼死一搏。
原本他還擔心自己在麾下文武心中的形象問題,現在則不必了,惡人又不是他李智雲,而是先動手的太子。
他是正當防衛!
曾經,他還準備以齊王兵變殺太子,自身難保的借口,向神策府文武們袒露奪嫡心意。
但是現在,太子要殺他,他還手不是合情合理麼。順帶著,連一些事情也不需要解釋。
段志玄道︰「殿下既然決定動手,那這聖旨,末將就不接了。」
「我也不要。」謝叔方跟著說。
「不行。」魏征強烈反對。
「為何?」
「你們若是不走,聖人必定懷疑神策府文武只效忠殿下而不忠于聖人。東宮那邊也會起疑心,這會出現變數。」魏征解釋。
段志玄道︰「現在刀架在脖子上,你讓我離開大王,這怎麼行。我若走,誰為大王沖鋒陷陣。難不成,你魏征要上去撕殺搏命嗎?」
魏征一頓。
這確實是個問題,兵變撕殺,肯定是以武將為主。
薛元敬道︰「還有尉遲恭、秦瓊他們在,段將軍不必驚慌。」
「不行。」段志玄道︰「誰知道尉遲恭和秦瓊是怎麼想的,萬一他們害怕不幫助殿下,甚至是私下告密,那該怎麼辦!」
聞言,眾人蹙眉。
這確實是個問題。
李智雲也有些遲疑,他之所以不想放走段志玄和謝叔方,主要還是因為段志玄和謝叔方乃是跟隨他晉陽起兵的絕對心月復,完全能夠信任。
而秦瓊和尉遲恭,李智雲還沒有和他們推心置月復的談過。
杜如晦道︰「段將軍,若是你們不走,不合朝廷制度,聖人那邊也會懷疑。」
「這些我都知道。」段志玄道︰「還請長史告訴我,若是我和謝將軍離開長安,到時候誰來幫助殿下?」
聞言,杜如晦抿嘴,言道︰「殿下,現在是時候和大家說明情況了。」
李智雲輕呼口氣,重重點頭。
現在道明奪嫡所作的準備,既不會顯得他心狠手辣弒殺兄弟,而且也能達成自己目的。
便在李智雲準備下令之時,李強忽然來報。
「殿下,尉遲將軍和秦將軍有要事求見。」
「來得正好。」謝叔方道︰「正好問問他們什麼態度。」
李智雲咳嗽一聲,道︰「請二位將軍進來。」
「是。」
不多時,尉遲恭和秦瓊相繼走進議事堂。
「參見殿下。」
「二位將軍免禮。」李智雲抬手虛扶,問道︰「二位將軍深夜來此,可是有要事?」
「是。」尉遲恭看了一圈,打趣道︰「今晚真是巧了,你們也知道我有大事啊。」
杜如晦等人都沒說話,只是默默的看著他。
這怪異的氛圍,讓尉遲恭有些不適應,因此他收回玩笑話,鄭重道︰「殿下,這幾日東宮給末將送來大量金銀,末將不知如何是好,已將財物全部退了回去,特來稟報殿下。」
秦瓊道︰「末將這邊也是一樣,東宮屬官韋挺邀末將前往東宮一敘,說太子很想和末將談談。」
「呵呵。」李智雲冷笑,長嘆一聲,「我的大哥啊。」
說完,他闔目不語。
現在他沒有薛德音那邊的消息,心里對太子是否真的要動手,還是有一絲絲的懷疑,畢竟他不相信齊王。退一萬步說,齊王要是騙他的,也不是沒有可能。
但尉遲恭和秦瓊的遭遇,讓李智雲篤定,齊王說的沒有錯,太子確實要殺他。
見狀,尉遲恭和秦瓊滿頭霧水。
此時,杜如晦站出來給他們解釋了一番,順便將太子準備殺楚王的事情盡數告知他們。
至于楚王從很早之前的奪嫡謀劃,包括臥底的事情,杜如晦則直接省略。有些事情不需要說出來,因為沒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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