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極殿內,內侍們不知道何時已經全部退下,只有皇帝和鄭善果二人。
空蕩蕩的環境,讓鄭善果越發不安。
待他回過神,立馬伏首在地。
「陛下,鄭氏有罪,請陛下開恩!」
這個時候,他無法狡辯。因為鄭大用和鄭元琮都被抓住了,狡辯也是蒼白無用的。
「開恩?」李智雲好笑道︰「你讓朕開恩,洛州的百姓,誰給他們開恩?」
簡簡單單的反問,卻讓鄭善果無言以對。
「臣該死,臣有罪,臣不該鬼迷心竅,臣對不起先帝,對不起陛下,更對不起大唐,臣有罪」
砰砰砰!
鄭善果瘋狂磕頭,磕頭磕的砰砰響。
李智雲起身,走下御階,立在鄭善果面前。
「夠了。」
鄭善果停下動作,可憐的看著皇帝的衣裳下擺。
「你給朕磕頭,還不如給那些枉死的百姓磕頭。」李智雲淡漠的聲音,讓鄭善果低下頭,無比驚懼。
滴答!
鮮血從鄭善果額頭落下,滴在光滑的地板上。
李智雲道︰「鄭氏,以尸水泡粟,混在朝廷賑災糧之中,致使百姓生病,洛州生出瘟疫,死傷無數。按律,朕該如何處置鄭氏呢?」
按律,這種罪行,足夠朝廷滅掉鄭氏。
因為鄭氏做的事情,已經不是簡單的小事,而是生靈涂炭的惡事,其性質之嚴重,堪比造反。
更可怕的是,一旦鄭氏制造瘟疫的事情傳開,滎陽鄭氏名門望族的名聲將會毀于一旦!
這是最讓鄭善果恐懼的事情。
「請陛下開恩,鄭氏願听陛下安排,求陛下開恩!」鄭善果五體投地,整個人趴在地面上,哀求皇帝。
他很清楚,今天皇帝要是不放過鄭氏,明天滎陽老家就會被軍隊殺的干干淨淨。
李智雲問道︰「為什麼要這麼做?」
「臣臣謀求洛州刺史之位,故行此惡事。」鄭善果依舊趴著不動。
「還有誰和你合謀?」問完,李智雲補充一句,「你最好實話實說,否則」
鄭善果一顆心已經徹底沉沒。
他知道,皇帝知道的事情,肯定遠不止這一點。
「還有裴矩。」
果然!
李智雲眯眼,繼續問道︰「把你們的事情,全都說出來!」
「是。」鄭善果心里面給裴矩道了聲歉意,接著道︰「裴矩說,他會幫助鄭氏拿下洛州刺史的位置,甚至將來,臣從洛州刺史調回長安,他也會給予幫忙。
而對應的,他要臣支持裴世清入相。」
好膽!
好一個老狐狸。
知道自己要死了,為了保持裴氏在朝廷的地位,居然敢謀劃相國位置。
還是以這種方式。
裴矩,你好大的膽子!
李智雲臉色鐵青,恨不得殺了裴矩。
「還有什麼,全都說出來!」
「是。」
一炷香時間後,鄭善果將自己知道的一切全部告訴了皇帝。
听完後,李智雲陷入沉思。
他現在最直接的做法就是公布真相,然後弄死裴矩和滎陽鄭氏。
這樣一來,他能瞬間除掉兩個世家的領頭羊。
但問題是,如果冷落聞喜裴氏和滎陽鄭氏,那麼朝中對抗關隴世家的力量就會大大減弱。
這不是什麼好事情。
要忍麼?
拳頭捏的很死,李智雲很不想忍。
但是為了大局著想,他不忍也得忍。否則現在除掉裴矩,關隴人的勢力勢必會增強,壓倒原本就弱勢的山東世家力量。
失去平衡,到時候他又要想辦法針對關隴人,引入其他的力量平衡朝局。
僅目前而言,山東世家力量十分分散。如兩崔,盧氏,都沒有徹底倒向自己。
或許,這是個拿捏滎陽鄭氏的好機會。
「此番,你們對不起朝廷,對不起洛州百姓,朕給你一天時間考慮如何彌補,想好了,寫個奏疏給朕。」
說完,李智雲又補充道︰「記住,不得泄露半句。」
「是!」鄭善果連忙答應。
只要皇帝給他機會贖罪,他豈敢亂說話。
趕走鄭善果之後,李智雲面色難看。
原以為干死突厥,他能硬氣的處理世家。但是現在他才發現還是不行,牽一發而動全身。
借著這次的事情,他的確能光明正大的掃平滎陽鄭氏,讓裴矩身敗名裂。
但之後呢?
失去聞喜裴氏,對抗關隴人的力量勢必會減弱。
到時候,關隴人跳出來,要求入相,又該如何?
當初裴寂和唐儉離開的時候,關隴的獨孤晟可是跳的最歡的。這一次如果他對付裴矩,獨孤晟一定會跳出來推波助瀾,為他自己入相做準備。
但是,他決不能讓關隴人進入政事堂!
先帝好不容易趕走關隴人,他怎麼能開歷史倒車。
平衡!
不過,這次也不能輕易放過裴矩。
另外,趕走裴矩,接替他的人,也要慎重考慮。
鄭善果回府之後,找來鄭元,將面見皇帝的事情告訴後者。听完後,鄭元呆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良久,他才問道︰「陛下何以會知道這些?」
「現在追究這個還有什麼用?」鄭善果神情萎靡道︰「如果我們不能讓陛下滿意,滎陽鄭氏就要敗在你我手上了。到時候,我們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可是,我們要怎麼做才能讓陛下滿意?」鄭元悲嘆。
鄭善果仔細想了想,說道︰「我想好了,為了鄭氏著想,將我們有的,全部給皇帝吧。糧食,財帛,田地,都給他。」
鄭元低聲道︰「糧食財帛無妨,沒了,我們還可以慢慢積累。但是田地若是沒了,要如何養活族人?」
「別說了,你以為我願意麼!」鄭善果又心疼,又無奈道︰「朝廷要田地分給百姓,中原一帶,鄭氏田產最多,若是不給,皇帝會認為我們沒有誠意。
給了吧。
誰讓我們愚蠢呢,信了裴矩,招致禍端。」
「好吧。」鄭元答應。在滅族的大難面前,這些東西,能舍棄就舍棄吧。
緊跟著,他問道︰「那元琮?」
「別問了。」鄭善果道︰「生死有命,如果死他一個,能暫時平息皇帝怒火,保全鄭氏,值得。你要知道,一旦這件事情公布,滎陽鄭氏數百年的名譽,將毀于一旦。這是比失去錢糧田地,還可怕的事情。」
鄭元渾身無力的倒在地上。
「怎麼會變成這樣?」
聞言,鄭善果羞愧不已。
「吾不該听信裴矩之言啊!」
翌日。
鄭善果一份奏疏送給皇帝。
不久後,皇帝下旨,以衛州刺史戴冑為河南道安撫大使,鄭善果為河南道安撫副使,前往洛州幫助岑文本賑濟災民,控制瘟疫。
消息傳開,裴矩第一時間找來鄭善果詢問原因。
鄭善果自然不敢說實話,只是說他面見皇帝的時候,有些問題沒有回答的讓皇帝滿意,所以只撈到一個副使的位置。
對此,裴矩是恨鐵不成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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