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五章 舌戰

作者︰蒼穹之魚投推薦票 章節目錄 加入書簽

洛陽,司馬昭再也坐不住了,「悔不听仲容之言也!」

再好的計謀都需要人去執行。

若真能按石苞的計策施行,雖然多花費一兩年時間,但鐘會肯定會被活活困死。

司馬昭的選擇沒有問題,司馬駿沒問題,盧欽和王沈都沒有問題,但問題卻出在司馬亮身上。

「大王,事急矣,當速速出兵!」石苞急道。

鐘會全據淮水,若是吳國也插一腳,對中原的威脅就大了。

司馬昭也不再猶豫,「起洛陽中軍十五萬,南下滅鐘會!賈充提十萬中軍西進弘農,升陳騫為鎮北大將軍,持節都督並、司諸軍事!世子、仲容隨本王一同南下!」

大軍浩浩蕩蕩順潁水南下,進軍極快。

鐘會前腳拿下壽春合肥新城,司馬昭大軍後腳就到了。

匯合司馬駿、盧欽,大軍依舊有二十多萬,民夫五萬之眾。

這一次司馬昭對石苞言听計從,集中兵力不計代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發動猛攻,招降納叛,連續攻下項城、潁上、武丘等淮北重鎮,斬鐘會麾下大將王含。

淮北的小城和塢堡紛紛投降。

陰謀詭計在絕對的實力面前,往往不堪一擊。

石苞更是看準了鐘會的死穴。

司馬昭攻勢如此猛烈,鐘會不得不將兵力收縮至淮南,同時派出使者,再次向東吳求援。

司馬昭很快就兵臨淮水。

兩軍隔淮列陣。

「鐘會,吾家待你不薄,何為反耶?」司馬炎代替司馬昭,領著甲士朝南岸斥問。

鐘會也煩躁不已,本來留王含、蔣斌鎮守項城、武丘、潁上一線,但司馬昭來勢凶猛,攻打淮南輕車熟路,二十多萬大軍不計傷亡的猛攻,王含、蔣斌抵擋不住,只能退到淮南,憑借壽春、合肥兩座堅城固守。

「我鐘會一片忠心,可昭日月,晉王為何疑我,以至刀兵相見乎?」鐘會張開雙臂,一身白衣在壽春北城上手舞足蹈,仿佛一只白色的大蛾子扇來扇去。

「分明是你不忠不義!」司馬炎這麼回復,就落入鐘會的陷阱之中。

鐘會撫掌大笑,「不忠不義,天下何人能與你家相提並論?」

司馬炎的口才如何能跟鐘會相比?

兩人的聲音穿過淮河後都變得隱隱約約。

但身後各有數百士卒齊聲重復,因此兩岸听的清清楚楚。

霎時間,只有風聲呼嘯淮河流淌之聲。

鐘會語重心長道︰「安世啊,這司馬家的江山未必會落入你手中,晉王心性吾素知之,你與眾士族如此親近,晉王如何心安?」

「鐘會賊子,休要信口雌黃!」

「是否信口雌黃,安世豈會不知?言盡于此,世佷當仔細思量。」鐘會讓人抬來一張軟塌,干脆就斜躺在城頭。

鐘會跟司馬師、司馬昭交情都不差,憑著潁川鐘氏的名頭,這一聲世佷絕不過分。

「世子不可中此賊離間之計!」石苞安慰道。

司馬炎仿佛找到了靠山,長長松了一口氣。

石苞厲聲道︰「王凌、毌丘儉、諸葛誕尚且不能守住壽春,你自以為能強于三人否?不如早降,晉王饒你不死!」

鐘會在軟塌上懶洋洋的拱手,「臣謝晉王大恩,然有夏侯泰初在前,會不敢從命也!晉王既然對仲容有猜忌之心,仲容以為還能善終否?爾功勞越重,夷三族之日越近!」

「放肆!」論嘴皮子,石苞顯然也不是鐘會的對手。

鐘會大笑,「是真是假,仲容日後可知也!」

石苞知道在此事上越辯越黑,之所以如此費盡口舌,其實還是為了說給壽春城中的中軍士卒听,「壽春枯城一座,淮南絕地,晉王大恩大德,只要爾等斬鐘會人頭來獻,無論蜀人、魏人,皆不失封侯之位,有罪者皆免,有功者皆賞。」

兩邊又變得安靜起來。

這句話多少對城中士卒有些影響力。

鐘會麾下士卒分兩部份,一部分是當初願意跟隨他的三萬中軍,一部分是投降他的蜀軍。

中軍多多少少還是不願與司馬昭兵戎相見的。

而蜀軍更不願意為鐘會賣命,一听有活路,眼神全都活泛起來。

司馬昭三十萬多萬大軍,鐘會手上只剩六七萬人,能守多長時間?

鐘會從軟塌上一躍而起,指著淮水給司馬父子發誓︰「壽春雖不足以抵擋晉王,然只需拖上數月,秦、吳焉能無動于衷?晉王不如早歸,會以淮水為鑒,永世為晉臣,不叛司馬氏!」

他表情夸張,動作遲緩,半真半假的滑稽模樣,分明是在扮演司馬懿的樣子。

而司馬懿的洛水之誓,不僅有評書,還有戲曲,淮南士卒也听過。

蔣舒、蔣斌等人一陣哄笑。

接著全城士卒哄笑起來。

鐘會巧妙化解了石苞的招降,士卒想起評書戲曲中司馬家的一樁樁惡事丑事,眼神重新堅定起來。

對面司馬炎滿臉脹紅,想大聲斥責,卻發現無法反駁。

司馬家的每一件丑事,都被說書人傳誦天下。

而很多事,鐘會都是參與者。

從洛水之誓到腰斬夏侯玄,再到淮南三叛……

司馬炎揮袖而去,石苞也說不下去了。

回到大帳,司馬昭臉上平靜,但眼中有遮掩不住的慍怒之色。

鐘會每一句話都是在揭司馬家的老底,在往司馬家的傷口上撒鹽……

「父親,鐘會罪不可恕,當速發大兵,一舉攻破壽春,梟其首,以警天下!」司馬炎一向溫文爾雅,卻被鐘會挑動了心火。

但抬頭時,忽然瞥見司馬昭眼角的冷芒,心中一顫。

南岸的聲音如此之大,司馬昭不可能听不見。

父子多年,司馬炎不可能不知道司馬昭是什麼人。

殺鄭小同,寧我負卿、無卿負我,早已在洛陽權貴圈中流傳。

森冷的目光之下,司馬炎如芒在背。

這些年他的確有些操之過急了,司馬昭病倒時,士族門閥便無孔不入的鑽入他麾下。

從鐘會嘴中說出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刺入這對父子的軟弱之處。

當初司馬師為了謀反,連結發之妻夏侯徽都毒殺了。

司馬炎滿頭大汗,身為司馬家人,當然知道的比外人更多。

司馬昭異常溫和道︰「攻城之事,有仲容主持即可,安世不妨休息休息,鐘會挑撥之言,無須放在心上。」

「唯。」司馬炎拱手。

司馬昭劇烈的咳嗽起來,本來身體的病根就沒有去除,多日勞累,靠湯藥彌補,今日又被鐘會弄得心神大亂,身體有些撐不住。

「父王,該吃藥了。」司馬炎端起木幾上的藥碗,親自給司馬昭喂藥。

父慈子孝,真情流露,令帳中氣氛溫馨起來,侍衛們也頗為感動。

漢魏非常重孝名。

司馬攸有這麼大的名聲,也是因為孝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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