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後，喬杉跳下獅鷲，來到一個宛如隕石撞擊過的大坑里。
槍與玫瑰騎士團的指揮部已經不見了，算上民兵兩萬多人，指揮部被一鍋端，連同軍團的骨干力量一起。
喬杉模了模坑底琉璃化的表面，為這威力咋舌，抬頭看了看天空，四周的雲彩正緩慢的將一個圓形的缺口填充。
「上來吧，別看了，什麼東西都不會留下的。」
喬杉跨上獅鷲，飛上大坑的邊緣，見自己軍團已經開始整頓那些散兵游勇了。
「……當時一級軍士長以上的軍官正在開會，也不知道怎麼了……可能說了什麼罵土著神的話吧，我听見一點，就一點點。」
「……神殿的人不在，大祭司正好外出了查看沿途被破壞的原住民定居點了……啊，他們回來了。」
系統怪物之神神殿的隨軍牧師團幸免于難，未免太巧了一點，不止春哥有疑慮，其他人也有同樣的猜測。
一大群獅鷲降落，一身獸皮、鳥飾彩繪就好像個印第安人的大祭司面冷如鐵，先問迎上來人的身份，然後手一揮，制止了後面客套，一言不發的來到大坑邊緣。
「都在後方復活了嗎？」
大祭司問。
得到肯定了回答，大祭司的面色稍緩，然後開始了激昂的演說，「……這說明什麼？說明他們越來越瘋狂了，說明他們已經知道無法戰勝我們，說明……」
喬杉身邊的人撇了撇嘴，小聲滴咕，「這角度也是新奇，好像扔核彈是咱們一樣。」
「噓！」，喬杉警告的瞪了他一眼。
演說稍微提振了一下士氣，至少表面上如此，之後大祭司才搭理喬杉這些外人。
自家這邊的大水喉二級兵團長這次出面，跟大祭司交際起來，喬杉不想摻合，就跨上獅鷲坐騎，飛上天空。
對于土著神明，玩家們知之甚少，所有的認識都來自系統和npc們。
神嘛，遙遠的就是一個個符號，以前感受的並不強烈，也不怎麼畏懼，沒想到其存在感如此快速、如此強烈的降臨到戰場上。
其實，戰場上已經有大量來自神國的援軍，那種沒有羽翼的天使部隊，他們是一種像機器人一樣的殺戮兵器，說起來也不難對付。
玩家不也有來自深淵的部隊麼，兩者相互抵消，他們的戰斗已經轉移到97層由系統掌握的魔域之城。
戰爭造成的破壞隨處可見，就算是在遠離前線的大後方也不例外。
地面上，被拋荒的農田長滿了雜草，空無一人的村莊被地精佔據，降低高度，一台明顯帶著地球風格風車上，一只食腐的夜鷲鳥正在撕扯一個殘缺的人的尸體。
夜鷲鳥在白天可不常見，這種鳥還長得極其丑陋，有著一對形如蝙蝠的肉翅，卻長滿了肉瘤似的小疙瘩，它有三只眼楮，一黃、一藍、一紅，土著原住民視這種鳥為不詳的征兆，還有一部分人崇拜這只鳥，認為它是遠古隕落的土著死神的象征。
喬杉曾經獲得過關于這種鳥的神秘學知識，那是一次探索新地圖的任務途中，發現原住民村鎮中有人秘密祭祀邪神，在搗毀那個祭壇後，發現了一本土著遠古死神的小冊子……
「隊長，下面有動靜！」
「呃……」
喬杉搖了搖頭，驅使獅鷲向手下的方位飛去。
獅鷲降落在空無一人的村莊內部，大群的地精驚慌失措的逃散一空，到處都是它們留下的污穢，就好像豬圈似的環境讓玩家們皺起眉頭。
「剛剛明明看到有人的！」
「也許是村民？」
「村民早跑了，你們這些地精，要是有人才怪了。」
喬杉左右看了看，房子長的草都長的老高了，確是不像有人在這里生活居住的樣子，「大家分散找找，但要小心。」
「知道了！」
這里距離出事的地方太近了，不是土著原住民的話又能是誰呢，總不成是游客玩家吧？
十幾個獅鷲騎士分散開來，村子不大，花不了多少時間。
喬杉那都沒去，看管著獅鷲，同時留意隊伍頻道的每一個人的狀態。
「嘔……」
「怎麼了，有什麼發現？」
「沒，沒有，太惡心了。」
「別一驚一乍的。」
「知道了。」
搜索很順利，地精可不敢跟這些全副武裝的玩家扎刺，一陣陣雞飛狗跳，地精們被趕出巢穴，驚恐的像沒頭蒼蠅似的到處躲藏。
「隊長，發現一個地下入口，有魔陣！」
「那個方位？」
發現異常的隊員報了位置，喬杉馬上趕去。
是村子里唯一一處石頭建的民居，一個不大的小院子。
院子牆邊的一口枯井旁，被撬開的石板下出現了熟悉的法陣魔紋，系統提示發現異常入口，這讓喬杉的預感得到了印證。
隊友陸陸續續的趕到，其中一個法師破解了入口的禁止，將魔紋覆蓋的地板搗毀。
五分鐘後，清理出一個狹窄的陡峭的地下入口。
「都小心點！」
喬杉留了三個人在上面，帶著剩下的人跳進入口。
落地一片柔軟，火把點亮，看到腳下踩的竟是一個尸堆。
「嘔！」
尸體都腐爛了，小腿都陷進糜爛的血肉里，氣味極其感人，好幾個隊友都挺不住，扶著牆干嘔起來。
喬杉也一陣反味的拔出自己的右腿，火把向四周晃了晃。
「看來村民不是逃走了，而是……」
「全在這？太慘了！」
「誰干的？」
「還能是誰，總不能是我們」
喬杉舉著火把探查四周，很快就發現一個被雜物遮蔽起來的祭壇，隊友們一起動手，等雜物和尸體都被清理到角落，一個秘密祭祀現場就被清理出來。
「是土著神！」
「符文是大地母神！」
「……村民是祭祀的祭品？」
「……靠，這是用我們的人召喚土著神的力量來打擊我們啊。」
這個祭祀現場應該是敵人滲透進來的小分隊布置的，不知道跟剛才的‘核武器’投放有什麼關系……
他麼的鐵定有關系。
這就跟導彈定位似的，不然土著神怎麼知道下面具體是什麼情況，一舉瓦解一個兵團的戰斗力，就那麼準？
說不定還有內奸。
不然沒法解釋。
其實，喬杉他們不知道的是，如果不是魔網有了神性，神罰之下，玩家的靈魂都溟滅了，又何談復活呢。
當然，沒有神性的魔網同樣在毀滅的範圍之內，表面上看，那只是一道能量的光柱，其實那是法則層面的運用。
喬杉將發現匯報上去，等npc牧師們來收拾殘局。
「這里需要徹底的淨化，徹底的！」，趕來的隨軍大祭司臉色鐵青的說。
于是，半個小時後，整個村莊都燃氣了熊熊烈火。
火焰銷毀了一切罪孽，包括原住民npc們的尸體。
回程的時候，隊員們的心情都沉甸甸的，玩家和游客還能復活，原住民npc可沒有這樣的機會，那個尸堆中，不乏還在襁褓中的嬰幼兒，敵人的殘忍真是令人發指。
以前這些畫面，系統還會給馬賽克，現在沒有了，迦南世界就好像揭開了一層面紗，越是沉浸，就越是感受到里面的沉重。
這時候，在看到骨瘦如柴的npc原住民，看到他們麻木、絕望的眼神，就無法像以前那樣只當成布景了。
唉！
這就叫有得必有失吧。
沉浸也不全是好事兒啊。
想到這里，喬杉忽然想起7測開始的那會，線上還有形形色色的保護組織，這時候居然都銷聲匿跡了，按理說，現在的環境正是他們大展拳腳的時候，反而不折騰了又是怎麼回事兒？
回程的時候獅鷲交給了替班的人，11路公交車，走的既慢又小心，後方不一定安全，後方被滲透的像個篩子，甚至自家內部也好像存在著奸細。
每個人都想著心思，氣氛有些沉悶。
「想什麼呢，還在想剛才的事兒？」
「呃，沒有……」
「連老人小孩都不放過，真是畜生！」
「宗教戰爭是最血腥的，老人小孩也是異教徒，對那些人來說，都該死！」
「就算要殺也不該……算了，真沒人性」
「你們說，那些動物、植物和生態保護組織都跑那去了？要是他們在的話，npc原住民的日子還好過一些……我記得以前挺活躍的？」
「隊長這你就不懂了吧，那都是生意……」
「以前都是跟運營代理商搗亂和討價還價的，現在連國服都沒有了……」
「誰真的在乎線上的生態環境啊。」
「系統可不會慣著他們。」
「殺頭的買賣有人做，賠本的……傻子才干。」
……
隊友都是一副看透的語氣。
「別說太多線下的事！」
對了，還有語境方面的忌諱。
唉！
喬杉也只能盡量忘掉在腦後中徘回不去的慘烈畫面，將注意力轉移到當前事務上。
如果奸細的揣測成真，那最有可能的是那種人呢。
現在系統之下的人口分著各種各樣的標簽，最沒存在感的是系統的工具人npc，這些人就不用說了，就跟那沒有生命的道具似的，無非是會說話，會按照劇本跟玩家互動，是最沒有可能做這個奸細的。
除非系統出了問題。
而且，工具人npc越來越少，玩家們的自由度越來越高，國服都取消了，想必不久後，這些工具人就會絕跡。
另一種人原住民npc，也就是系統統治下的土著人口。
這部分來源復雜，由原來的棄民，由國服剛開的那會吞並的當地人口，有從文明世界遷徙過來的，還有因為各種原因到游戲區定居的……
這個階層目前的嫌疑最大，剛剛那個被燒毀的村莊也是屬于這樣的情況，很難說敵人滲透進後方的舉動，跟這些人暗中配合沒關系。
他們並沒有被系統接納，像野草一樣在游戲區生活著，自然有混的好混的差的，前者已經能融入系統的生態，而後者……衣不裹月復、朝不保夕的也大有人在。
第三種是系統的智慧型npc。
這部分人以前擔任的系統各個功能的接口，其中任務系統的最多，現在大多都‘自謀生路’了，獲得了和玩家類似的自由度，同時，他們還是語境、沉浸主要推動者，在系統中佔據的比重很大，大多數高級npc，比如現在的反抗軍軍團長鮑勃，極南城的城主愛德華等，都屬于這一階層。
他們的嫌疑相對小一些，因為他們所有的一切都是系統給的，與系統生態不分彼此，離開了系統就什麼都不是。
再有就是玩家和游客了。
玩家可能是奸細嗎？
不太可能。
不是說就沒有人原意，而是繞不開系統，當然這也不是絕對的，全面戰爭是因為什麼才爆發的，還不是因為一些玩家跟土著勢力勾結，繞開了系統，大規模的攻擊系統的城市？
但听說這方面的‘漏洞’已經修補了，後來再沒有發生這樣的事。
那……游客？
游客的來源成分比玩家更復雜，系統對他們就跟原住民npc似的，幾乎是放任不管，在這方面不滿的大有人在，前不久的‘強化治安’導致的血腥鎮壓，難保有些人跟土著勢力勾搭上。
還別說，真有這樣的可能，系統對他們的的監管力度不嚴，地球來客可沒有那麼多正義感，普通人也不會有長遠眼光，自然是誰給好處就听誰的。
這麼分析下來，奸細最有可能隱藏在原住民npc和游客們中間。
而這兩種人恰恰是數量最多的。
這麼一路想著心思的回到營地，沿途沒有任何意外發生。
那個大坑已經被禁止接近了，喬杉他們的兵團匯合了殘存的槍與玫瑰兵團，人數膨脹到5萬多人。
因為擔心被一鍋端，這5萬人原地修整了一天，分成了五千人一支的十支隊伍，彼此相隔5公里，于修整的第三天重新啟程。
之後的行程再沒有意外發生。
大行軍7天後，趕到預定位置，開始構築防線。
防線構築的第二天，從前線撤退下來的、漫山遍野的‘難民’就出現了，一起抵達的還有小股敵人的前鋒部隊。
慘！
真慘！
站在十幾米高的塔樓上，喬杉望著漫山遍野、喊聲震天的‘難民’，在後方屠刀的追逐和驅趕下，不顧一切的向防線這邊撞來，有點不知所措。
「不能讓他們靠近！」
「吹號！」
「嗚嗚嗚~~」
友軍還沒有趕到，防線剛構築了一半，被這麼一沖，就什麼都不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