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感受著那略帶涼意的晚風吹拂在自己的面龐之上，這一刻，風仙不由得清醒過來。白夜的話讓他無法反駁，雖然他自己也清楚，他是可以接受白夜的觀念的。
但是，他心中的一些東西，還是讓他在剛剛那一刻，衍生出一種想要反駁白夜的。只不過，他最終也只是陷入到沉思之中，愣在了原地。
因為他越是思考，越是琢磨，便越是會清晰的認知到，白夜的話沒有任何錯，事實本就如此。雖然他的心中隱隱有一個聲音，讓他不認同這樣的思想。
但是他知道，終究還是他活的太過于理想了。理想中的世界固然是美好的，可是現實世界，往往與理想中的世界截然不同，甚至，仔細一看還會發現，這兩種世界剛好相反。
「你說的對。」
在清醒過來之後，風仙沒有多說什麼，他只是對著白夜笑了笑，然後就接過白夜遞給他的肉串，大口大口的吃起肉來。其實類似于這樣的事，風仙已經不是第一次做了。
以前做這種事情的時候，風仙也會因此而沉思，只是，他每進行一次這樣的沉思，便會收獲一次痛苦。
那是一種心中明明藏有疑問、疑惑，卻自始至終都沒有辦法得到答案的痛苦。在以往的時候，就算知道自己有這樣的痛苦，風仙也都選擇忍耐，選擇承受。
過去的風仙始終都相信，終有一天，他心中的問題會有答案的。而現如今，听了白夜的話，他卻是有一種莫名的釋懷之感。他覺得自己仿佛在那陣風吹過的時候，悟到了什麼。
只是，一時半會兒之間，他自己也說不清他到底明悟到了怎樣的至理。他只是在隱隱約約之間有些明白了，從前的他並沒有做錯任何事，從前的他，只是會多想一些事情而已。
「生靈存活于世，看起來的確是有很多不同的地方，有諸多特點特質。可是實際上，在絕大多數的時候，生靈與生靈之間就只有一個區別存在，那就是強與弱。」
「有的生靈天生弱小，有的生靈天生便很強大。可這並不能說明最終的結果，會因為開始的強弱而注定。」
「有的生靈，雖然弱小，卻也知道通過它們自己的努力去變強。而那些強大的生靈，也未必會一直強大下去。」
「生命存在的意義，有些時候，真的就是為了一場角逐。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會永遠強大下去，也沒有任何一個生靈，會永遠像今天這麼弱小。」
「今天，我們可以圍坐在篝火旁，在大口大口吞食這些巨獸的軀體，可是說不得，未來的某一天，我們就會身負重傷，最終也淪為這些巨獸的食物。」
……
不同于月在品味佳肴之時的安安靜靜，不同于風仙在品味烤肉鮮香之時的狼吞虎咽，白夜在用餐的時候始終都是有條不紊的。同樣都是吃東西，這三個人的風格卻是截然不同。
相比于另外兩人，白夜仿佛根本就不是在吃東西，而是在借著這一次看似平平無奇的進食，在這里品悟一些高深莫測的東西。
而白夜不時講出的那些話，雖然听起來給人的感覺很是高深。可無論是經歷諸多事情，走過漫漫歲月的月，還是初出茅廬，只是經歷了一部分事情的風仙。
他們兩人，可是通通都能理解，白夜話中的意思。而且這些話，月是完全能夠理解的。因為她在變強的路上，就曾有無數次遇到過次她強大的對手。
但是最後，那些對手也終究還是沒能殺了她，那些人里，甚至還有許多人，最終全部都被她給斬殺了。這樣的事情，許多修士，都曾經經歷過。
這其中的凶險，也只有經歷過的人，才能夠明白。只不過，對于一個修士來說，在前行的過程中經歷這
樣的事情，實在是太過于正常了。而白夜這一番話，也是直擊本質。
月很清楚，如果白夜只是想要同她表達這樣的意思，那麼白夜尚且不需要這樣講話。因為白夜可能只需要說上三言兩語，甚至只是幾個詞，就能讓她明白其中的意思。
但是白夜沒有這樣做，因為白夜說的這些話，其實通通都是說給風仙听的。她看的出來，對于這個妖族的後輩，白夜很是照顧。剛剛那一番話，明顯就是在為風仙指點迷津。
不過，月也是看破不說破。
她始終都覺得，既然白夜自己願意做這樣的事，那就隨著白夜去好了。她也不是妖族的人，對于妖族的一些習慣，她也不是特別的了解。只是，白夜的關切之意，無比真實。
說實在的，像月這樣的修士，對于所謂的巫妖二族，還是比較尊重的。因為這兩族族人的風骨的確很是特殊，他們給人的感覺，是完全不同于其他生靈種族的族人的。
如果說，古往今來，人族給其他生靈種族的族人最為深刻的印象，就是人族很聰明，智慧極高，並且在某些時候，人族也是極度的狡詐和陰險的。
那麼巫妖二族的族人，就會給人一種奇怪的感覺。這種感覺最為明顯的時候，往往就是遇到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時，人族，或者其他生靈種族的族人，往往都會直接處理。
但是巫妖二族的族人不會這樣，這兩族的族人，往往都是按照他們那些古老的傳統，古老的習慣來應對。
很多時候，其他生靈種族的族人，並不會理解巫妖二族族人這樣的行為。在那些生靈種族的族人看來，這樣的行為是古板的。
可在很多時候，往往就是這樣古板、奇怪的行為，會讓人不由得肅然起敬。所以說，在很多生靈的眼中，巫妖二族是特殊的。
但不得不說，這兩大在洪荒紀元的霸主強族，能夠傳承下來，並且一直傳承到今天，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其實按理來說，在修行者的世界中，根本就不會存在什麼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事情。因為路大多數修士，都是唯利是圖。在很多時候，能夠驅動那些修士的，就只有利益了。
只有利益足夠多，最後大的時候，那些修士，才願意去冒險，才願意不顧一切的去爭取。至于，那所謂的感情、朋友、族人甚至親人，許多修士通通都不會在乎。
這樣的行為，似乎就是對所謂的忘情之道最好的一種詮釋。可無論如何，這就是最為真實的修行者世界。
坦白說，月同白夜認識的時間，其實並沒有多麼長久。但是月，卻是切切實實的很了解白夜。
或許這是因為，他們兩個是類似的人，有著相同的際遇。不過這一路走來，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也的確是讓月看到了白夜在不同時期的各種面目。
有些時候，白夜就像是一個深居山野，不問世事的年輕人。就像是之前的時候，在那個部族的時候那樣，那個時候的白夜，完全就是一個向往美好的年輕人。
那種狀態之下的白夜，淳樸、憨厚，只會讓人覺得，他活的很簡單，簡單到任何人看到他，都只能從他的身上感受到，那種源自于原始生活的美好。
可是，只有月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因為最為真實的白夜，其實就是一個一路前行，為了變強而近乎瘋狂的求道者。
也許這個年輕人，他看起來真的只是一個不諳世事的青年。可是月知道，這個青年的內心早就已經千瘡百孔，早就已經墮入黑暗。
無論是在過去，現在還是將來，仿佛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救贖真正的白夜。他就像是一個黑暗中的獨行者。
他孤身一人，仿佛一直都是一道極其微弱的光，源自黑暗，最終也
要消失于黑暗。這樣的人，本該是冰冷的才對。
而且這種人也並非是徹底的冰冷。其實像他們這種人，身上還是有些許溫暖的。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隨著經歷的事情越來越多，失去的也越來越多，人，就變了。
此刻的月，在悄無聲息之間打量白夜，她突然間就覺得，白夜仿佛是一個很復雜的人。有一句話叫做，千人千面。可她倒是覺得，白夜一人，便已經有千面了。
很多時候，白夜的演技都無比精湛，根本就無從挑剔。可還有一些時候，就比如現在這樣，白夜又是會毫無保留的展露真實的一面。
這種狀態之下的白夜，的確很是復雜。
然而月轉念一想，活成這樣，何嘗不是一種簡單呢？對待不同的人，本來就需要拿出不同的樣子來。
有人是敵人，對待這種人，就必須要足夠凶殘、足夠暴戾，因為只有如此，才能在面對這種人的時候，保護好自己。
而有些人，則是朋友。對待朋友，自然要拿出好酒好肉，好生招待。之前的時候，在那個部族之中，部族中的所有人幾乎都認定了她與白夜就是一對。
可是只有他們兩個，自己才知道，他們是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一起的。因為他們兩個各自都有各自的故事。
她能夠看的出來，白夜心里其實一直都有人在。說起過往時，白夜的神情之中也不單單是只有悲傷。
因為白夜也曾高興過，而這般有苦有樂的人生，才是最為真實的人生。不過月也知道，白夜活的，要比她累上許多。因為她的心中只有一人，只有一個遺憾。
可白夜，就像是一個在輪回中帶有記憶輪回了千百世的人一樣。他的遺憾，他的痛苦，通通都要遠遠地超過她。這般經歷，已經不是用簡簡單單的復雜，就可以形容的了。
「風仙兄弟，前行路上，有疑問那是正常的事。但是你一定要記住，無論走到哪一步，都萬萬不可忘卻了自己當初想要做的事。不然的話，當你游盡諸天，你便不再是你了。」
……
足足幾十頭，有如山巒峰岳一樣巨大的巨獸，在一段時間之後，可是通通都被白夜三人消滅掉了。而白夜的酒，則是源源不斷。酒過百巡，天色卻沒有任何變化。
但白夜卻是真的醉了，他凝視著自己眼前的兩道人影，他覺得自己無比清醒。但是那些言語，卻並不是他有心而發的。
白夜自己並沒有察覺到，他在說出這些話的時候，聲音已經變得無比低沉，甚至略帶沙啞之感。
而最為重要的是，當他說出那句「當你游盡諸天……」的時候，他的聲音之中所能夠展露的，便也就只有無盡的感傷了。
「修——」
月依舊沉默著，她只是凝視著白夜，那顆經歷了漫漫歲月洗禮的道心，此刻也只是在不住地顫動著。月倒是很想說點什麼，可是她卻什麼都說不出來。
月能夠理解白夜在說出這種話的時候，到底有著怎樣的心情。可是，縱然她真的有千萬無語，在即將說出話的時候，她也依舊還是沉默了。
因為她發現，她在決定開口的時候，她只能在自己的心中默默地喊上一聲，白夜告訴她的名字。反而是風仙，在同一時刻，真的叫出了白夜的名字。
「修，你年長我許多。小弟我啊，這一路走來，經歷的事情可能沒有你多。但是你的心情，小弟多多少少還是能夠理解的。」
「若你不嫌棄，以後有什麼事情，是小弟我能夠做的，在不違背小弟那些原則的情況下，小弟絕對是可以幫你的。」
「你今天對小弟說的話，小弟通通都記住了。未來的路啊，絕對不好走。但是有你今日的點撥，小弟也不會怕！」
……
直到風仙將這些話說出口，月才發現，原來喝醉的人早就已經不止是白夜一個人了。因為風仙也醉了，而且他比白夜醉的還要更加厲害一些。
不過，若非是因為這個原因，只怕風仙也根本就不會來到白夜的面前，說出這樣的話。而下這一刻，月就看到，這兩個身高、形體都差不多的男人，從地面上站了起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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