獅駝王悠然轉醒，看向身邊的雕梁畫棟，心知是到了一處仙府之中。
「我還沒死？是了，他既然想讓我為他效力，又怎麼會殺死我呢！」
晃了晃腦袋，只覺渾身酸痛。
定楮一看，身上竟然纏繞著密密麻麻的繃帶，整個人都被包了起來，好似一個巨大的、鮮肉餡的粽子。
元神內視，心中頓時放心許多。
這些疼痛只不過是皮肉傷，內傷已經完全被靈丹妙藥壓制住了。
獅駝王自幼刀口舌忝血求生存，些許皮肉傷，不過是家常便飯。
若非呂雲澄的劍氣實在是太重，傷口實在是太多，他連一絲痛感都不會感覺到，因為他的筋肉早就麻木了。
「唉！出手這麼重做什麼？傷口又不是不能自行長好，何必要浪費那些靈丹妙藥，這可都是寶貝啊！」
內心稍有松懈，立刻浮想聯翩。
對于獅駝王這種野妖精而言，靈藥可是稀罕玩意兒，哪怕只是止血藥，也是能省則省，不敢有半分浪費。
皮肉傷？
舌頭舌忝幾下，用芭蕉葉或者樹藤之類的綁起來，等著長好就行了。
至于壓制內傷的藥，恕獅駝王見識淺薄，他是真的不知道是什麼靈丹。
他曾經招收過一些屬下，但妖精野獸都認同叢林法則，哪有什麼忠誠。
受傷了，莫說包扎傷口，露出半點軟弱，都可能被別的妖精吃干抹淨。
「哦？你醒了，看來你的身體比我想象的更好一些，醒的可真快。」
旁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獅駝王轉頭看去，是一個容貌清秀、溫柔如水的端莊貴婦，正是衛貞貞。
「我叫衛貞貞，帝君的十夫人，府內治病救人之事，全部由我負責。」
自從祝無雙被封為「太華西真萬祖母元君」，呂雲澄家中妻妾，悄悄開了個會，隨後定下了排序。
眾所眾知，呂家無論門人弟子，還是妻妾，全都是按入門時間排序。
只不過縴雲曾是妾室，衛貞貞曾經的身份是侍女，因此兩人排在最後。
從前至後，分別是︰祝無雙、孫小紅、商秀珣、婠婠、石青璇、緋煙、白素貞、小青、縴雲、衛貞貞。
衛貞貞雖然排在末尾，但得了多位醫術高人的傳承，甚至學過太上老君的煉丹術和《神農本草經》。
除了被玉帝加封，和呂雲澄一同享受香火的祝無雙，靠著秦國聚斂香火的緋煙，只有衛貞貞有廟宇。
衛貞貞如今在人間的神位是「慈心仁善娘娘」，香火頗為旺盛，每日燒香求平安的絡繹不絕。
獅駝王時常在外游歷，听過衛貞貞的神號，聞言驚喜道︰「閣下便是慈心仁善娘娘？久仰久仰……」
他這種肌肉遠大于腦子的粗人，能說出「閣下」和「久仰」，已經搜腸刮肚。
語法對不對，符不符合時宜，對獅駝王的要求著實太高了一些。
「這種皮肉之傷，等著自行痊愈就是了，何必要浪費靈藥呢？」
「夫君下手稍微重了一些，醫治是應該的，東華帝君一脈算不得富裕，治療傷勢的丹藥還是不缺的。」
祝無雙和衛貞貞，屬于呂雲澄妻妾中最善良最溫柔的，不過任憑如何溫柔善良，也總是會有親疏之別。
呂雲澄下手哪兒是「稍微重」，但凡獅駝王的體質稍差一些，神通稍微弱一些，就要在床上躺兩三年了。
獅駝王對此卻不在意，在他看來，這是他主動挑釁呂雲澄，能夠保全性命已經是萬幸，不敢苛求其他。
長久的廝殺爭斗，獅駝王總結出了三條行為準則。
一、對敵須狠，絕不留情；
二、懂得知足，絕不貪心；
三、無論虧賺，絕不後悔。
對敵不留情的，自然不會指望別的修士對他手下留情，呂雲澄不僅手下留情饒恕性命，而且還動手醫治。
如果還不知足，那就純屬找死！
獅駝王問道︰「慈心娘娘，帝君如今在何處？可有需要屬下效力之處？」
倒不是他改口特別快，也不是他早有投靠之心，而是他言出必踐，說了打輸就要效力萬年，那便效力萬年。
衛貞貞道︰「你現在要做的事，就是吃藥換藥，早點把傷勢養好，唯有把傷養好了，才能更好的辦事。」
「吃飯不干活，總覺得別扭。」
「那以後就多出點兒力吧！」
衛貞貞拿出兩瓶藥，放到獅駝王枕邊，解釋了一番用法。
「這瓶金丹對你的內傷很有效，每天服用一顆，半月內便會恢復如初。
這瓶藥膏用于治療外傷，每天更換一次，大概七八天就能痊愈了。」
「金丹？是不是太浪費了？」
「如果對下屬的傷勢不管不顧，昆侖仙府也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好生休養吧，昆侖仙府從不缺靈藥。」
「那就多謝慈心娘娘了。」
衛貞貞緩步離去，獅駝王忍著渾身疼痛，拿起兩瓶藥，眼楮越看越亮，饞的口水直流，恨不得舌忝兩下。
山精野怪，除非獵殺佛道修士，否則哪有機會享受這等靈藥。
就算獵殺，也只敢挑一些修為不高背景不大的，得到的丹藥大多普通，遠比不得這兩瓶藥藥香濃郁。
獅駝王不知，他視若珍寶的兩瓶靈藥，實際上是衛貞貞的練手之作，府庫中還有好幾架子，當飯吃也足夠。
所以說，不僅人的終點是考公，妖怪為此也是擠破了頭！
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
呂雲澄左手拿著一冊書卷，右手拿著毛筆不斷批注，小鈴鐺蹦蹦跳跳出現在身後，瞄了一眼，興趣全無。
這書卷是一冊秘法，名叫《天妖狂戰訣》，名字中二度爆表。
小鈴鐺心智尚不成熟，但對于這種中二的絕學，卻沒有半點興趣。
她想成為大姨娘那種溫柔如水的賢妻良母，或者二姨娘那種霸道非凡的女帝，或者五姨娘那種清冷仙子，頂不濟也是娘親那種魔門妖女。
什麼女將軍之類的，小鈴鐺一點興趣都沒有，耍大錘是因為好玩，沒人招惹的時候……她還是活蹦亂跳的！
呂雲澄諸多子女，就屬小鈴鐺的性子最活潑，下輩子也不可能成為溫柔如水的賢妻良母、白衣飄飄的仙子。
好在也沒成為婠婠那種妖女，否則呂雲澄的腦袋非炸了不可。
「乖女兒，什麼事啊？」
「爹爹，我和阿巳在外面歷練的時候，遇到了一只很有趣的妖精。」
「又是大犀牛？」
「不不不，是一只貓妖。」
「貓？」
說實在的，在常見的動物中，貓妖甚少出現在神話故事中，出現的時候多會帶有一些詭異、邪祟的色彩。
比如黑貓不祥，如果黑貓從靈堂上穿過，會形成詐尸之類的異象，也有說黑貓闢邪、黑貓鎮宅的。
與貓最有名的傳說，自然是「狸貓換太子」，不過那只是個道具。
喜歡擼貓的名人卻是不少，最著名的莫過于南宋詩人陸游。
在他寫下「夜闌臥听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之前，他還寫了「溪柴火軟蠻氈暖，我與狸奴不出門」。
沒錯，「鐵馬冰河入夢來」之前，陸放翁老先生擼了一天的貓！
陸游與貓有關的詩，隨便算算便有二十多首，絕對是擼貓界的扛把子。
要說世上有厲害的貓妖，呂雲澄沒什麼印象，只當是小鈴鐺看到毛茸茸覺得很可愛，想要養一只。
「你想養貓啊？那你要親自給它拌飯、喂水、鏟屎、梳毛，要給它準備小魚干，最好會做貓糧……」
「爹爹，那只貓成精了，自己什麼都會，用不著我操心。」
「帶來我看看。」
「帶不來，他在山中潛修，就像是隱士老頭，他的名字叫做琥珀，看他的修為氣度，很像是大家子弟。」
「琥珀？你想讓我算算來歷？」
「我是和他交朋友的，刨根問底就沒意思了，對了，他和辰龍姐姐養的錦鯉關系不錯，真是太有意思了。」
「嗯？」
「哪有貓不吃魚的？偏偏他這只狸花貓就和錦鯉的關系不錯，每天被看管的不能吃魚，只能用蘿卜炖湯！」
說到此處，小鈴鐺越發覺得有趣。
「你想不想養貓？為父去給你抓幾只有趣的大貓，比如老虎豹子。」
「切，那算什麼貓？」
「不懂了吧？老虎、獅子、豹子都屬于貓科動物，都是又威風又可愛。」
「青獅滾繡球倒是有趣，可爹爹剛剛抓回來的那個獅駝王太凶了，要不爹爹去給我抓一只金錢豹？」
「這個容易，還有沒有什麼事？有就一並說了，沒有就找地方玩去。」
「人家就不能是陪爹爹玩的？」
「實話實說，過時不候。」
「哦，爹爹可知萬妖國？」
「西牛賀洲那個？」
「嗯，就是那個！」
西牛賀洲是佛門地盤，雖然也有一些道門勢力，但九成以上被佛門佔據。
只是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黑暗，看過西游的就明白，西牛賀洲是妖孽盤踞之地，靈山腳下的僧人日日燒香拜佛，渴望來世投胎到神州大唐。
這些盤踞的妖孽，一部分是修建洞府的山精野怪，比如闢寒三兄弟。
另外一部分則聯合在一起，組成了一個萬妖之國，國主萬妖女皇。
此妖來歷神秘，修為奇高無比，據說曾以一妖之力，斗敗靈山阿儺迦葉、八部天龍、四大金剛。
其麾下還有雪妖、夢魔等大妖，大雷音寺出兵剿滅數次，也沒有成功。
呂雲澄對于這段戰績存疑，萬妖女皇修為再怎麼高深，能勝過如來佛祖不成？能勝過四大菩薩不成？
佛祖割肉喂鷹，直接幻化出五行大山，管他什麼萬妖女皇、雪妖夢魔，一並都給鎮壓了。
佛祖留著萬妖國，就好似當初阿茶留著黑山老妖，完全是故意的。
一來災難誕生信仰，萬妖國搞出的災難越多，當地百姓對于佛法就會越發的信奉，這是他們唯一的依靠。
二來大雷音寺的羅漢菩薩，時常轉世下凡歷劫，需要打妖怪修正果，把妖怪打光了，拿什麼渡劫難？
北俱蘆洲被大秦佔據，已經少了一處重要來源，若是再把萬妖國剿滅，佛祖怕是要真的佛有怒火了。
至于獅駝國，此時還是一個尋常人類國度，大鵬金翅鳥不知在哪潛修，半點成立妖國的念頭也沒有。
萬妖女皇的來歷，也不算是特別隱秘之事，呂雲澄便知道前因後果。
萬妖女皇原本是一只翠鳥，隨通臂猿猴降妖伏魔，為當地百姓尊重。
後來，通背猿猴追隨彌勒佛，翠鳥則是被萬妖之皇仰慕，瘋狂追求。
萬妖之皇是一條蛇精，不僅容貌丑陋，而且性格卑鄙無恥、殘忍霸道，翠鳥喜歡通臂猿猴，自是不肯答應。
萬妖之皇惱羞成怒，施展大法力把翠鳥變為了一條蟒蛇。
翠鳥無奈之下，只得假意遵從萬妖之皇，取得他的信任之後，突襲殺死萬妖之皇，吞下了萬妖之皇的蛇膽。
從此之後，翠鳥成為萬妖女皇，並修成了匯聚萬妖法力的金丹。
或許是她天生便擅長為王，把萬妖國經營的越發旺盛，遠遠超越曾經。
小鈴鐺提起萬妖之國，呂雲澄下意識的想到了這段恩怨以及阿巳。
阿巳本體是巳蛇，若說他和萬妖之皇有什麼因果，勉強說得過去，若說他和萬妖女皇有因果，是不可能的。
「你想成為萬妖女皇？想要成為皇者不是一朝一夕之事，這一點你可以去請教你二姨娘，她會教你的。」
「我才不要呢，爹爹，阿巳說萬妖女皇是蛇精，你說他們是不是……」
「屁關系沒有。」
「不，他們有關系。」
「萬妖女皇不可能是阿巳生母。」
「上一代的妖皇也是蛇精，據說是一條非常厲害的蛇妖，阿巳感覺到了他的氣機，你說奇不奇怪？」
「你的意思是，萬妖之皇還活著？」
「阿巳感覺別的可能出錯，感悟蛇精怎麼可能出錯？我們要去探查……」
「啪！」
呂雲澄給了小鈴鐺一腦崩兒。
「想都別想，八部天龍聯手都打不過萬妖女皇，你這小胳膊小腿小腳丫，還是不要去給人家送菜了。」
「可以讓六娃帶我們去。」
「然後為了六娃安全，別的葫蘆娃也要一並過去，然後為了你們的安全，哪吒跟過去，最好我也去。
你這小腦袋瓜很靈活啊，記住，佛門地盤咱們少參與，要不我很可能就要和孫悟空作伴去了！」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
小鈴鐺躺在地上撒潑打滾，發現呂雲澄沒有動作，瞪著大眼楮賣萌，呂雲澄仍舊是無動于衷。
剛想再說些什麼，呂雲澄掏出幌金繩，把小鈴鐺捆了起來，扔到了婠婠的臥室︰「好好管管你閨女！」
不愧是婠婠的閨女！
膽大包天的勁頭快超過她娘了！
……
呂雲澄收起書卷，心中一動，默默地動手掐算了一番。
呂雲澄對于西牛賀洲甚少關注，小鈴鐺不說，呂雲澄自然懶得管，小鈴鐺這一提起，心中竟有些悸動。
不得不說，掐算真的是一種很方便的能力，不論能否算得到，哪怕只能看到一片迷霧，亦能得到一些啟示。
「啪！」
呂雲澄指間發出爆裂聲，一股青煙裊裊升起，指尖甚至滴出鮮血。
一次太陽真火淬煉，一次六丁神火淬煉，呂雲澄身體早已金剛不壞，便是用純陽寶劍砍，也能挨十七八劍。
可僅僅只是一次掐算，竟然讓指尖滴出了鮮血，讓呂雲澄驚喜莫名。
未知！
讓人欣喜的未知！
不做絲毫考慮，右手並指成劍，對著方才掐算出的星象一劍刺出。
劍一‧最終完全改‧拔劍斬天！
富貴浮雲兩無定，殘山剩水總無情，秋風吹醒英雄夢，成敗起落不關心！
劍氣由實轉虛，向著虛無縹緲的命數刺去，劃過一道道命運線，驚起一聲聲命運之聲，出入真實與虛幻之間。
真實和虛幻，時間和命數，真元和劍氣，朦朧和明晰。
一切的一切都變得空明，似乎是四大皆空、五蘊皆空，又似是諸法空相，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
空中無色，無受想行識，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身香味觸法，無眼界，乃至無意識界，無無明，亦無無明盡，乃至無老死，亦無老死盡。
和觀音菩薩多番論道，呂雲澄對佛法多有理解，出手之時心有所感，用的不是淚痕劍意，而是佛劍。
佛者慈悲，劍者清泠，兩者得兼，曠世難逢，心在塵外，身在塵內，危厄甘如飴，血劫步安車。
……
普陀山！
呂雲澄出招瞬間，觀音菩薩心有所感，口誦六字大明咒，並指成劍，對著虛空輕輕一劃，喝道︰「斬！」
一個身披銀色袈裟，滿頭銀白色佛舍利，手持長劍的僧人出現在身前。
「成女敕無如退步休，本來無證亦無修，貧僧佛劍分說，見過菩薩。」
「明窗高掛菩提月，淨蓮深栽濁世中，佛劍道友請坐。」
……
呂雲澄不知觀音菩薩心有所感，只是催動劍氣，用自己最強的手段，攻擊眼前的——黑蓮！
劍一‧終極三改‧劍挽天華步蒼穹！
靛羽風蓮，墨淵水蓮，業火紅蓮，寒漪清蓮忘紅塵，清香白蓮素還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