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
龍泉山，喬家。
喬老在港島回歸後就不住這里了，也沒住紅牆內，就在地安門附近的一處僻靜的胡同四合院內幽居。
好像港島回歸後，他們這一代人的使命就算走過了終點……
心情不錯，偶爾甚至還會出門遛彎，和普普通通的平京老大爺一樣，沿著北海子邊走一走，令好多老人羨慕不已。
不過喬安邦目前還享受不到這份離休後的靜謐安詳，經濟下行、國企改制、三角債、銀行壞賬等難題仿佛潮水一般無窮無盡的涌來，壓的人仿佛背負著一座泰山之重。
「大哥，注意保重身體呢。」
晚上七點，一家人吃完晚飯坐在客廳話家常時，看到喬安邦進門，紛紛起身，喬太行勸道。
喬楠和白啟也在，喬楠說話更直白︰「大哥，你省省心吧。就現在這個爛攤子，你就算累死也沒用，還不得慢慢來？爸爸都說了，你做不到舉重若輕！」
白啟皺眉責備道︰「楠楠！怎麼說話呢？鞠躬盡瘁反倒錯了，難道尸位素餐是好的？」
喬安邦夫人胡愛梅笑道︰「好了，都沒錯，楠楠也是好意。」
喬安邦看著這家長里短的小紛爭，臉色反倒好看了些，笑道︰「說我做不到舉重若輕，倒也沒批評錯。可是舉重若輕何其難也？這一點做的最好的就是古老，其他人都差一些。」
喬太行笑道︰「古老能把國家大事和家庭都經營的很好，值得我們學習。當然，多半學不到偉人的境界。」
喬安邦笑了笑，岔開話題問道︰「今天見面談的怎麼樣？JH市想要發展，就要繼續加大引進投資。只是在浙省，金華的條件實在談不上優越。現在國家拿不出錢來，全靠你們自己。」
喬楠震驚道︰「大哥，張青撐爆了天也就幾十億美金，雖然從個人財富面上講是一筆天文數字，可在國家戰略上來說，也就那麼回事。至于這麼看重他麼？」
喬安邦喝了杯茶後，道︰「港島回歸後，港島商會第一次進京，洽談投資事宜。這些港商的身家加起來，超過四萬億港幣，中樞很重視。洽談完畢，喝茶閑話時，俞世勛忽然開口道，應該把內地投資奇才張青小朋友請來聊聊。附和他的，居然有好幾位，都是港島富豪榜上排名最前的幾個。還是中樞辦公主任說了，張青同學正在教室里上課，引得哄堂大笑，此事才算作罷。不過俞世勛的長子俞天賜要到了張青的住址，應該是要前去拜訪，俞世勛也贊成年輕人都往來。」
喬楠失聲道︰「好家伙！這下子，張青這小子是真要名冠京華了！」
喬安邦道︰「他可能能夠影響一些人的投資傾向，但也有些不好的事……」
白啟關心道︰「什麼不好的事？」
喬安邦道︰「美國華爾街日報把盛世投資在東南亞匯市上大賺數十億美金的事給爆了出來，並且扒出了張青的身份。在國家機構面前，這些原本也談不上機密。他們盛贊了張青的投資天賦和藝術才華，夸他是美國都少見的天才。但是，也將東南亞的怒火集中在了他身上。約翰遜幾年前狙擊英鎊，害得英鎊至今都未恢復元氣，約翰遜從此不敢踏入英國半步。張青現在，恐怕也受到了這種反噬。華爾街把金融危機的惡名，強戴在張青頭上了。尤其是爪哇方面，連暗殺令都開出來了。」
眾人嚇了一跳，喬安邦卻好笑道︰「不用擔心，爪哇現在一團爛泥，當局也不是不明白，到底是誰下的黑手。況且，張青現在拿了美國綠卡，在美國又買飛機又買豪宅和牧場，大把的灑錢投資，美國人現在護著他呢。老四，你們談的怎麼樣了？」
喬太行將今日談話簡要的說了遍，最後笑道︰「小張還是不錯的，一點也沒有借力壓人的意思。雖然也壓人，靠的是他電影公司的實力和財力來壓。堂堂正正的陽謀，不然徐文中是不可能答應的。老徐這個人，骨頭里硬的很。」
喬安邦道︰「骨頭不硬，當年也不敢冒著殺頭的罪開辦橫店集團。他能答應合作，那必定是平等互利的，這就好。」
白啟則關心道︰「爪哇那邊，真沒什麼事？」
喬安邦看著白啟都笑了，道︰「你以為在拍電影嗎？雇佣兵在中國沒有任何存在的余地。」
白啟還是不放心，道︰「那要是張青以後出去呢？他在外面的事那麼多。」
喬安邦笑的有些神秘，道︰「你是真不了解你這個學生，真當他做出這麼大的事業來，全憑運氣？他倒是能擺活，和李家關系親密，李家給他找了幾百上千個特種退伍兵。要不是分散開來，又送了大部分出去，有關部門都要找他約談了。」
白啟聞言不再多言，想起了今天跟在張青身邊的安保……
喬楠則轉了轉眼楮，拉著大嫂胡愛梅的手，笑道︰「大哥，你知道小月和張青的事吧？」
「亂彈琴！」
喬安邦斥道。
喬楠不服︰「哪里是亂彈琴了？小月都把張青帶去見爺爺了！」
喬安邦懶得听這些狗皮倒灶的事，對喬太行、白啟道︰「你們再坐坐，我上去休息了。」
……
北池子二條，二號院。
前院小正房。
張青看著眼前的意外來客，有些詫異道︰「俞先生，您怎麼會找到這來？」
俞天賜扶了扶眼眶，笑道︰「青仔，叫我維克多就好。今天在釣魚台，我父親向XX大老板問起了你，知道你住在這，就讓我代表他過來探望。青仔，之前到港島應該聯系聯系我們的。雖然之前有些不愉快，但都過去了。我們有大把合作的機會，應該多來往才是。」
張青笑道︰「俞……算了，維克多就維克多吧，客人嘛。長實今年的市值突破七千億港幣，員工幾十萬，業務遍布全球。杜娟的體量和長實比，連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再說，長實的業務主要在港口、基建、能源等方面，杜娟走文化傳媒路線，實在想不出怎麼合作。」
俞天賜哈哈笑道︰「欸，怎麼不能合作？我們公司每年要請好多藝人做代言，你難道不知，我們好多產品都給你們公司發了代言邀約，只是好奇怪，一個都沒有答應。是價錢問題嗎？如果是價錢問題，青仔，你開個口，長實不會駁你的面子。」
看著一臉鄭重真誠的俞天賜，只能說人能成功，真的沒有僥幸。
張青笑道︰「不是因為價錢問題，公司對藝人的定位……盡可能的去當藝術家。明星的保質期太短，也未必受人尊敬。」
俞天賜露出恍然神色，欣賞道︰「非常人，非常道。」頓了頓又道︰「其實我們還是有合作的基礎的，青仔，你知道屈臣氏咩？」
張青點點頭道︰「做保健美妝產品的？」
俞天賜笑道︰「八八年末進入大陸，現在全國共有三百多家門店，並且，以每年一百家，只多不少的速度在增加。屈臣氏內，可以擺放杜娟唱片的CD。」
在他看來，對于任何一個新興商業而言，渠道都是千金不換的生命線。
杜娟的門店他有了解過，大多都只是在中學門口的一家……怎麼說呢，雜貨鋪一般的存在。
想想也是，一年內上馬那麼多店，哪有什麼裝修格調可言？
相比之下，屈臣氏自帶港風，在最繁華地界的高級貴族式門店，他根本不信張青能拒絕的了。
然而事實卻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之外，張青搖頭笑道︰「內地賣的最多的是卡帶，CD賣不動的。卡帶放在屈臣氏那樣高級的地方，恐怕兩邊都不方便，要是黑膠唱片還差不多。」頓了頓，在俞天賜臉上的愕然之色未散盡前，張青道︰「維克多，你一定知道韓國的韓寶鋼鐵公司吧？」
俞天賜聞言，眉頭一揚，道︰「今年倒閉的那家，號稱全球第五大鋼鐵公司的韓國韓寶鋼鐵？」
張青點頭笑了笑，道︰「七八十年代的漢江奇跡，讓韓國經濟一飛沖天。八十年代末的漢城奧運會，九六年加入經合組織，到了今年上半年人均國民收入突破了一萬美金，躍升全球第11大經濟體，正式邁入發達國家行列。去調查一下就知道，幾乎每一個韓國人都認為自己是中產階級，他們都認為未來韓國必是全球前五的國家，以後錢還會有的是。並且，會一直持續下去。
全球各大著名賭場，都能找到韓國人，因為他們對韓國充滿希望。所有人都沉浸在金融狂歡中，完全看不到一些大型工業集團已經搖搖欲墜甚至已經開始破產。
這個時候，沒人在意這些，即便有人在意，可是看著破產背後的恐怖景象，也沒人願意承擔戳破這個色彩斑斕泡沫後的代價，所以整個韓國，依舊處在狂歡中，沒人在意那些破產的工廠……我們合作一次，做一個公平交易如何？」
看著張青眼中冷靜的眼神，那分明沒有太多的世故，也沒有那麼成熟，但很顯然，其目的性卻是那麼的明確，和自信，俞天賜覺得他更進一步了解張青了，笑了笑問道︰「怎麼合作呢？」
張青，居然會對鋼鐵公司感興趣？
……